海雾像块发霉的棉布裹在胶澳码头上空,咸腥味混着煤烟在铁皮棚顶结成水珠。林骁蹲在仓库二层的破木箱后头,手指头都快把望远镜的铜边磨掉漆了——望远镜是找郑式骑的汉斯国顾问借的,镜片上还沾着半块没擦干净的啤酒沫。三天前在临州军营沾的蛛丝味儿还没散干净,这会儿又被海风吹得直打喷嚏。
这破天儿,比俺们村头王寡妇晾的裹脚布还潮。蹲旁边的勤务兵小六子正往火油罐里塞棉芯,脑门顶着的瓜皮帽被雾气洇出圈深色。林骁刚想接话,忽然看见望远镜里闪过道白影——三条挂着膏药旗的倭国汽船正突突突往三号码头靠,甲板上穿黄呢子军装的矮胖子举着铁皮喇叭喊话,声儿大得连这边都听得见。
仓库楼梯吱呀响了两声,穿蓝印花布衫的博雅端着竹篓上来,发梢还沾着两片鱼鳞。林骁差点没认出来这是自己才召唤的海贼王女帝,这姑娘把旗袍换成了渔家女的粗布衣裳,开衩处露的小腿肚子上还抹了层灶灰。奴家煮了蛤蜊汤,官爷们暖暖身子?博雅把篓子往地上一搁,眼波流转间险些把几个兵丁看掉魂儿。
林骁咽了口唾沫。昨晚上这姑奶奶现真身时,他差点把郑式骑赏的勃朗宁摔地上——谁能想到海贼王里的女帝能缩成渔家女模样?更别说此刻她手腕上套的银镯子,分明是石化技能的发动装置。
来了!瞭望哨突然压低嗓子喊。二十几个穿黑制服的倭国兵拥着山本一郎下船,皮靴踩得铁栈桥咣当作响。林骁把望远镜转给博雅,发现她正用指甲在木箱上刻桃心。刻到第七个时,楼下传来倭国兵的吆喝声:所有渔船立刻离港!
博雅突然把发髻扯散,乌发如瀑垂到腰际。她赤脚往楼梯口跑时,林骁瞥见她脚踝上浮现的石化纹路,像青花瓷裂开的冰纹。哎哟!码头上响起声娇呼。山本一郎的军刀差点戳中个跌坐在地的渔家女,那姑娘的竹篓翻倒在栈桥边,活蹦乱跳的黄花鱼扑了倭国武官满裤腿。
林骁攥着怀表的手直冒汗。按照计划,博雅该在山本进入射击范围时发动技能,可这倭国佬偏偏停在五十米开外的货堆旁指手画脚。更糟的是,他身后两个卫兵突然架起个穿长衫的中年人——那人太阳穴上黑洞洞的枪口,分明是三天前说好要里应外合的线人。
龟孙子玩阴的!小六子啐了口唾沫,火折子差点燎着自己眉毛。林骁正盘算要不要提前动手,码头上突然爆出阵浪笑——博雅不知从哪儿摸出个酒葫芦,仰脖子灌了两口,胭脂顺着下巴颏滴在锁骨上。山本的八字胡抖了抖,抬腿就往美人跟前凑。
海雾忽然浓得化不开。林骁看见博雅指尖亮起桃色微光时,货轮汽笛恰巧拉响。穿黄呢子的身影集体僵成雕像群,有个卫兵举枪的姿势活像在跳天鹅湖。泊在港口的英籍商船甲板上,缺门牙的王婆子噗通跪倒,怀里香烛撒了一地:妈祖娘娘显灵啦!
克劳斯·穆勒的莱卡相机第三次发出怪响时,这个汉斯国海关官员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他蹲在三号码头的木箱堆后头,金发被海风吹成乱草窝——十分钟前明明看见二十几个倭国兵瞬间石化,可等浓雾稍散,镜头里只剩群摆着滑稽姿势的灰石头。
见鬼的东方魔法...克劳斯用汉斯语骂了句脏话,手指哆嗦着换胶卷。他没注意背后货箱缝隙里钻出条海蛇,更没发现蛇眼泛着诡异的桃红色。当相机第三次对准石化群像时,镜头突然爆出团火花,烫得他甩手把机器扔进海里。
码头上已经乱成一锅粥。穿短打的苦力们推着板车往城里跑,车轱辘碾过王婆子掉落的香烛,在青石板路上拖出长长的火线。林骁猫腰窜到石化群像旁时,正撞见山本一郎的副官石像在潮水里摇晃——这倒霉蛋举军刀的右手泡在海里,浪头一打就像在给妈祖磕头。
大帅到——随着马队嘶鸣,郑式骑的枣红马差点踩翻跪地祷告的渔民。老军阀的八字胡上还沾着早茶点心渣,镀金左轮枪口在石化群像间来回晃:林副官!这...这又是什么西洋景?
林骁后背唰地冒冷汗。博雅正混在逃难人群里往这边蹭,月白衫子下若隐若现的石化纹路眼看要露馅。情急之下,他抬脚踹翻个倭国兵石像,指着断裂处大喊:禀大帅!这是南洋降头术!您看这石头芯子都发黑,定是倭人遭了天谴!
郑式骑老狐狸眯着眼打量石像群,忽然发现个细节——所有石像的左手掌心都有个桃心孔洞。正要发问,港口突然传来巨响,那艘倭国汽船竟自己撞上了防波堤。
大帅您看!妈祖娘娘发威了!王婆子不知从哪钻出来,举着半截龙头香手舞足蹈。她缺了门牙的嘴漏风,反倒把天罚喊成了舔发,惹得几个兵丁憋笑憋出内伤。郑式骑转头对手下使眼色:去请《胶澳日报》的洋记者,就说...就说倭国商船操作失误触礁。
当天晌午,十八具石化像被搬进汉斯国教堂地下室。林骁带着博雅混在民夫堆里,亲眼看见克劳斯用镊子夹走块石头碎屑。穿修女服的姑娘突然扯他袖口,手心画的桃心还冒着淡淡粉光——这是女帝在提醒能量快耗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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