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抖开那份被砍得七零八落的预算表,A3纸背面透出林雪画的海浪涂鸦。
项目组七个人挤在会议室,空调外机轰鸣声盖住了财务部碎纸机的嗡鸣。
“展会物料可以用去年的库存。”陈璐的圆珠笔尖戳着表格,“但标志(LOGO)颜色从香槟金换成了玫瑰金。”
“供应商同意分期付款的话……”小吴还没说完,李经理的助理就抱着半人高的文件撞开门,“汪总让项目组把近三年展会数据做成可视化图表,明早例会要用。”
林雪掰断一根红色铅笔,碎屑落在我手背上。
我知道这是李经理惯用的伎俩——去年市场部竞标失败,他也是这样用杂务拖垮对方团队的精力。
“数据整理交给实习生。”我把文件推到角落,“现在继续讨论场地问题。”
但两小时后,行政部又来人搬走了三台彩色打印机。
我看着空荡荡的电源插座,那根被反复弯折的插头铁片已经发黑,像李经理总别在胸口的镀金钢笔。
他在楼梯转角拦住我时,身上古龙水混着碎纸机的塑料焦味。
“汪总很看重这次审计。”他掸了掸袖口并不存在的灰,“某些超标报销单……”
我攥紧的拳头碰到口袋里的U盘,冰凉的金属棱角刺进掌心。
上周他撕毁的运输费发票扫描件就躺在里面,连同二十七个被驳回的加急申请。
“您办公室的碎纸机该换了。”我听见自己声音像淬火的钢,“上次卡住的合同残片,和财务部作废的预算草案用的是同款纸张。”
围观人群的吸气声中,李经理耳尖涨成猪肝色。
他脖颈暴起的青筋让我想起父亲破产那日,银行代表扯松领带的动作。
茶水间的冰格结了层白霜。
我把发烫的脸颊贴在自动售货机玻璃上,碳酸饮料的铝罐渗出细密水珠。
手机突然震动,汪霖发来的加密云盘链接在屏幕上闪烁,后缀是他惯用的罗马数字日期编号。
“张秘书说你们需要印刷厂资源。”林雪递来咖啡时,杯壁凝着的水珠洇湿了便签纸。
上面潦草记着某位供应商的私人号码,旁边画着个歪斜的浪花符号。
我翻出校友会通讯录,金属活页夹在第十七页卡住——当年帮我代考高数的学长,现在名片后缀印着“印刷连锁集团副总经理”。
他回复的邮件带着自动生成的加密水印,发送时间显示是凌晨两点十七分。
当最后一封合作意向书投进邮箱时,窗外飘来油墨气味。
印刷厂夜班卡车正碾过积水坑,车尾灯把水洼里的霓虹光影搅成细碎的金箔。
行政部走廊忽然响起重物拖拽声,像是谁在深夜搬运碎纸机。
我捏着印刷厂发来的确认函推开财务部玻璃门,阳光正斜斜地切过李经理工位上那盆枯死的发财树。
出纳敲击计算器的声音突然停顿,整个办公室都听见他拔高音调的惊呼:“你们怎么做到的?”
“校友价。”我把文件按在报销窗口,金属台面映出林雪在走廊冲我比划的大拇指。
她新染的蓝紫色发尾扫过行政公告栏,那里刚贴上李经理因“预算监管不力”被通报批评的红头文件。
茶水间的奶精罐见了底。
陈璐把最后半包撕开倒进马克杯,忽然指着窗外惊呼:“汪总的车!”黑色宾利碾过草坪边缘的碎纸机残骸,车轮卷起几片没烧干净的报销单复印件。
“王组长。”张秘书的高跟鞋声停在会议室门口,“汪总请您核对峰会嘉宾名单。”她递来的文件夹内侧夹着盒桂花糕,油纸包装还带着车载冰箱的凉气。
我咬开半透明的糯米皮,去年秋天汪霖带我去苏州出差的记忆混着豆沙甜香漫上来——那时他在投资人饭局上替我挡了七杯白酒,回程路上却嘴硬说是顺路考察糕点铺子。
李经理摔门的声音惊飞了窗外一群麻雀。
他抱着纸箱经过落地窗时,镀金钢笔从西装口袋滑出来,在瓷砖上磕出清脆的响。
我弯腰捡起时发现笔帽刻着供应商的名字,和上周被他卡住的那批宣传册印刷厂是同一家。
“王悦。”汪霖的声音混着松木香从身后罩下来,他指尖还沾着会议室白板笔的墨渍,“审计组查了李经理经手的所有合同。”温热呼吸扫过我耳尖时,他迅速将U盘塞进我掌心,“碎纸机恢复的数据比想象中多。”
我在安全通道拆开U盘,二十七个加急申请单的电子存档整齐排列。
最底层的加密文件里躺着李经理和供应商的往来邮件截图,时间戳精确到我们通宵改方案的那几日。
消防指示灯的红光里,林雪发来消息:“行政部说碎纸机彻底报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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