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豹猛地将断杖往地上一杵，震得雉堞上积灰簌簌而落，
“究竟要灼烧谁的魂魄？”
护城河的水面突然泛起奇异的涟漪，几尾银鱼惊恐地窜向深水区。
谢国瑞注意到每座铜镜的中央都镌刻着盘虬卧龙般的图腾，那些龙须状的纹路随着日光流转，仿佛活物般在镜面上游走。
当他伸手触碰镜缘时，竟感到有股灼热的流沙顺着掌纹钻进血管，恍惚间看见青铜器在熔炉中翻涌的金红浪潮。
谢国瑞的瞳孔骤然收缩，铜绿斑驳的墙面仿佛随着他的呼吸震颤起来。
青玉灯台摇曳的火光里，三十六枚凹面铜镜次第洞开幽蓝的光晕，恍若坠入人间的星子。
他下意识摸向腰间兽皮卷轴，指尖划过崔豹《古今注·杂注》泛脆的纸页，喉结滚动着念出那段古奥文字：
“阳燧以铜为之......”
“知道是知道，可晓得此处安放的深意？”
姜豹的声音像是两片生锈的青铜镜相互摩擦，阴鸷的面容倒映在谢国瑞手中的铜镜里，扭曲成狰狞的鬼魅。
谢国瑞感觉后颈汗毛根根竖起，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透过这些铜镜窥视着他。
他的膝盖发软却强撑着跪直，颤抖的手指终于触碰到冰凉的镜缘。
二十厘米见方的镜面竟比想象中更为厚重，当指尖顺着斑驳的纹路游走时，像是触碰到了某个沉睡巨物的鳞片。
那些缠绕在镜框上的猛虎双首竟在黑暗中泛起磷火般的幽蓝，
利爪撕咬着双头恶鸟的瞬间，铜镜深处传来机关转动的吱呀声，惊得他险些松手。
“这是...失传的巴蜀淬火术？”
谢国瑞倒抽冷气，镜面倒映的火光在他瞳孔里跳跃成诡异的图腾。
那些游弋的双头鸟突然张开血盆大口，尖喙几乎要刺穿他的镜片，
他踉跄后退时撞翻了香案，青烟缭绕中恍惚看见镜中浮现金色篆文——
分明是《华阳国志》记载的“纵目人祭天仪”！
姜豹忽然发出短促的笑声，枯枝般的手指拂过镜面，原本凶煞的纹路竟如活物般蠕动重组。
谢国瑞感觉心脏被无形的手攥紧，冷汗浸透了后背衣衫。
铜镜深处传来远古祭祀的鼓点，镜框上斑斓的猛虎开始顺时针旋转，
双头恶鸟的嘶鸣与地宫暗河的水声交织成诡谲的乐章。
潮湿的青石板在脚下碎裂，铁链拖曳的声响被硝烟吞没。
韩变踉跄着扶住城墙豁口，硝烟里传来金戈相交的嘶鸣，混着老弱妇孺的哭喊，像千万把钝刀同时扎进耳膜。
“将军！南门暗道已通——”
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颤抖。
韩变猛然回头，看见谢忆萱单薄的身影被炮火映成血色剪影，
她发间那支白玉簪歪斜着插进散乱青丝，战袍前襟浸透暗红，仿佛刚从血泊里捞出来。
“谢忆萱！”他喉头发紧，指尖几乎要掐进掌心，“你这疯女人！”
弩箭擦着鬓角掠过的尖啸打断他的质问。
谢忆萱踉跄扑进他怀里，泪水混着硝烟呛进他喉管：
“他们说...说你被五马分尸挂在城门......”
破碎的哽咽震得他胸腔发疼，
“我日夜兼程三百里，马蹄踏碎十二道暗哨，连你腰间的玉珏都不敢摘下来......”
韩变突然想起入狱那夜，谢忆萱攥着他玉珏的手也在抖。
彼时她雪白的指甲深深掐进他腕间，此刻却死死扣住他染血的衣襟。
隔着战火，他看见她肩头有道新鲜箭伤，暗红血珠正顺着金丝绣的云纹往下淌。
“为什么？”他哑着嗓子重复，指甲几乎掐进对方脊骨，“上个月你明明——”
“嘘！”
谢忆萱猛地将他按向砖墙，急促的喘息洒在他颈侧，
“东边火光起来了！”她沾满血迹的手指颤抖着指向护城河，“你带着燕云卫从暗道走，我守在这里......”
城墙外忽然传来地动山摇的轰鸣，韩变这才发现脚下砖缝里渗出细细密密的血水。
谢忆萱的战袍后背不知何时被利刃划开，蜿蜒的伤口像条毒蛇盘踞在她蝴蝶骨上。
原来她一路拼杀，竟是用脊梁挡住了射向他的冷箭。
“你疯了！”他终于挣脱怀抱，却被她死死拽住披风系带。
两人纠缠间，谢忆萱发间玉簪“当啷”坠地，那抹莹白躺在血污中，宛如冰雕的月亮碎成了两半。
韩变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谢忆萱也是这样浑身浴血地闯进中军帐。
那时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0/5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