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一饮而尽,叹道:“好词!虽说淫靡了些,可柳七郎也不愧是世间无双才子。”话音刚落,周边便纷纷传来附和称赞之语。
庞策赶忙趋步过来,一躬身向男子行大礼道:“奴婢拜见王爷。方才怕搅扰了王爷的雅兴才未敢贸然行礼。恳请王爷恕奴婢不恭之罪。”
此男子,便是礼王爷,赵从珰。
赵从珰摆手笑道:“哦?是庞策!快免礼起来,入座!你我都未穿官服,又是在蔡府私地,行得什么大礼?”听来人竟是官家身边的大内官,厅内的人尽皆哑然。原本嘈杂的厅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宾客们无不侧目看着赵从珰和庞策。
庞策毫不理会周遭的目光,只笑对赵从珰道:“礼数不可废。王爷乃是天上人,奴婢一介贱婢,岂敢与王爷同坐?奴婢在一旁伺候王爷便好。”
赵从珰听了此话,随即肃然端坐。接着自失地一笑,叹道:“礼崩乐坏之日,还谈什么纲常名教?罢了吧,快入席。你来得正巧!五月节将至,官家着我掌管赛典大事。你瞧这些歌伎,都是教坊司新进的女子。连日来我已派专人调教她们音律弹唱的功夫,省得她们在赛典上荒腔走板,丢了朝廷的脸面。今晚借蔡府宝地试演,又特邀几位行家里手来品评一番。你今晚有耳福。来来来,接着奏乐!”
庞策听了一笑,也就不再扭捏。心里道:这差事不坏。
厅堂里随即又响起了笙簧丝竹之声。
东京城里某处。
“赵伯伯......”躺在床上的白玉堂听见一阵开门声,挣扎着起身,用尽力气轻声唤道。
“不要起身,快躺下歇息。”
来人是赵俊卿,此时还穿着方才去都亭驿西的衣裳。显见是刚回到家。赵俊卿摸了摸白玉堂的额头,已是不烫了,这才放下心。赵俊卿轻声叹道:“虽说你危机关头已过,可还是安稳在我这住上个把月方可痊愈。若不是你从小身子禀赋好,恐怕如今已经凶多吉少。”
白玉堂高烧已退,但面色仍然煞白。见白玉堂依然挣扎着要说话,赵俊卿无奈地拿过另外的一床被子垫在白玉堂的背后,好让他半倚着。再一口一口慢慢给白玉堂喂着参汤。
半碗参汤下肚,白玉堂的气色比方才又好了许多。酝酿了许久,白玉堂轻声说道:“赵伯伯,有件事十分紧急,还需要拜托您。”
赵俊卿放下碗,不以为意地说道:“是担心你舅舅寻不到你?放宽心吧。正是他送你来的。”
白玉堂轻轻摇了摇头,剧烈地咳嗽了数声,等咳出一口痰才轻松些。缓了缓神,说道:“我晓得是他送我来的。我,我还记得。”
赵俊卿问道:“那你还有何要紧事?说吧。”
白玉堂说道:“小侄儿请您,不,求您,帮我送个口信。”
赵俊卿好奇道:“口信?”
白玉堂说道:“正是。”
大相国寺前的东大街,此刻依然热闹非凡。
街上行人如织,路两旁的摊贩也甚多。与城里的高广酒楼店肆不同,夜间的大相国寺前如同一大锅杂烩菜,卖古董字画的,各色小吃酒饮的,膏药丸剂的,家用百货的,花鸟猴虫的,甚至关扑赌摊,凡此种种均聚集在东大街。偶尔经过的马车也被众多的人流堵在身后,一时半刻行驶不得。连夜里开封府巡逻的衙役也不得不一边喊着让路,一边却又被行人挤得晕头转向。
赵俊卿换了身便服,悄悄地贴着大相国寺的围墙而行。
他的药铺也在东大街,离这里不过一箭之地。除非夜里有急诊,赵俊卿轻易不肯在这个时辰出门——这里实在是太聒噪。只是方才见白玉堂急切的样子,他也只好应承下来。
快到内城码头,赵俊卿便折南穿巷。巷子里光线昏暗,只有林立着的一排二层小楼里发出一丝亮光。许多楼院门半开着,并隐约有人从门内往巷子里观望。赵俊卿晓得这里,最是东京城里鱼龙混杂的去处。赵俊卿不禁有些心里发毛,暗暗加快了脚步。
快到河边,赵俊卿在一栋小楼前停下。
谁知,当他刚在楼门前站定,楼上的灯烛居然立刻就熄灭了。
赵俊卿按着白玉堂的说法,先敲了敲三下门,又敲了两下,最后一下。
片刻后。
楼门慢慢打开一丝缝隙。
赵俊卿不禁咽了一下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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