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这个时候,是我撞了他的驴,还是他的驴撞了我,是说不清的。能跑则跑,自我保护,是他的第一选择。
可是没有人帮忙,两大袋子煤三百斤,我一个人是弄不到车子上的。
一直看不到人,我就大声地喊:“有人吗?”这声音有点像小孩子的哭声,在黑黑的夜晚传得很远。一直等到快半夜,也没有过来一个人。
我就坐煤袋子上等,慢慢睡着了。听到近处那个村子鸡叫的声音,我醒了。
又过了一会,天亮了,有个老头背着个草筐走过来。我像见了活菩萨一样,向着老人迎过去:“老大爷,请帮帮忙。”
老人站了下来,打量了我一眼:“孩子,你是从安陵驮来的煤吧。”
我说:“是。”
他说:“你应该是昨天去的吧,就这样在这儿等了一夜吗?”
我说:“是。”
他说:“我就是前边那个村子住。我们村里都是热心人。其实你到村子里喊一下就行。”
我说:“我没有敢离开。”
他说:“这没有什么担心的。车子和煤都放在这儿,过路的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不会有人动你的。”说着,就帮我把煤袋子抬上车子。然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我儿子也常去安陵驮煤,咱庄稼人难啊。下次走到我们村,就到家里去。没有好的招待。一碗热水,一碗稀粥,总会有的。”
我再推起车子,想对老人说声谢谢,可是眼里热热的,那个“谢谢”,随着眼里流出的两滴热泪,咽进肚子里。
这种不光彩的事,我不愿意让刘延飞提,就说:“你是哪壶不开,专提哪一壶呀。”
刘延飞说:“不是的。我是说,一套书真的花不多少钱。”
我说:“我知道,但现在没有。以后有了钱,我再自己买一套。咱说好,现在先借你的书看,行不行?”
刘延飞说:“这哪有不行的。行。”
这以后读刊大,我就常常在刘延飞这里借书了。
借书读的效率,可比看自己的书,高多了。
白天,不备课不上课的时间,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读着这些刊授大学自学教材,浑身的热血都在涌动。
我像个贪吃的小羊。面对那一页页的书,就像小羊面对那一片片的青草,大口地吃着,香甜地嚼着,美美地咽着。在那蓝天白云下,在那片碧绿的青草上,我这匹羊羔子,撒着欢,咩咩地叫着,吞食着上天赐给我的最美的食物。
“哇!”床下传来女儿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天啊,光知道看书,竟然忘记了管女儿。
我慌了,抱起摔在地上的女儿,紧紧地搂在怀里。
女儿躺在我的怀里,打着挺地哭,破着嗓地叫,玩着命地闹。这哭声啊,震荡屋舍,刺破屋顶,划破太空。这是空中的雷声,这是人间凄凉的童音。这哭声啊,震破我的耳膜,捣烂我的肺腑,撕烂我的心肝。
我急忙抓过一袋牛奶,在热水里温了温,然后揽着女儿的头,把奶管插进女儿的嘴里。
女儿吸着牛奶,不哭了,小眼睛,滴溜溜地转,闪着光,放着亮,像两颗有生命的黑宝石,似早晨阳光下草叶上的两颗露水珠。
女儿吸完了奶,朱红的小嘴一咧乐了,红嫩的脸上出现了一对小酒窝。我抹着女儿鼻子边的血块块,摸着女儿头上的大疙瘩,从内心里轻轻地呼唤到:女儿,我可爱的女儿,爸爸对不住你啊!这样呼唤着,我把自己的那张大脸,紧紧地贴在女儿的小脸上,泪汪汪地抱紧了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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