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伶玉道:“那许你们远远跟着。”
说着便与宝玉一同游览,因暖香坞离这儿近,就先绕到了这里来,里头经过一翻休整,焕然一新,宝玉道:“此处这会儿看着平平无奇,到了冬日,最暖和。”
芳伶玉道:“正好,我怕冷,到了冬日就搬来,只是不知道能不能住到那时,人命贱如草芥,去哪儿都做不得主。”
宝玉道:“王爷性子温和,又通情达理,你若喜欢只可求他,他定会留你。”
芳伶玉见丫鬟在远处等着,就小声问道:“王爷可是个能依托的人?”
宝玉道:“他怜贫惜弱,连我这样罪臣之子也不避讳,人自然是好的。”
芳伶玉听了久不言语,熟悉了风月伎俩的她在这儿住了几日她就已明白,王慎言将她送给了北静王,可叹其情也不过如此,心寒悲冷之余,思其将来这才想到叫宝玉过来,打听王爷品性。
因而又问道:“他果真这样好?”
宝玉道:“是个极好说话的人,你若想得个良民的身份,只需跟他一说,必定赎你出来。”
芳伶玉笑道:“如此我也安心了,算计了这么久,倒偏生出个王爷来,命里的事真说不准。也罢,原本情也淡不如就此散了!他不道破,我也不说破。”
宝玉心下顿悟,原来她问有所指,又想北静王模样性情都好,也乐意撮合。当下聊完了话,就送她回了藕香榭,独自回去了。适时晚风铃铃,似有丝乐传来,抬头一看却是潇湘馆的竹叶声,林黛玉笑着走出来,正要往怡红院去,宝玉却要叫她说自己在这儿,可手却因为着急要抓而哆嗦起来,嘴巴也嘟喃不出话来,急得心慌慌,倏然人回眸一笑就不见了,宝玉叹道:“果真是假的,我知道你不会再来见我了!”
却说谢婉儿自芳伶玉住进了大观园,一个人在王侯府里呆着便没了意思,虽说江南采买的女孩也都进了悦心亭,可到底是两地方的人,谢婉儿是独身来的,见人家凑成一团也不免难过,一人闲得慌时也骂道:“伶玉这丫头,自己出去了也不带上我,就留我一个人在这个孤零零的。”
日子久了竟得了心病,管事的赶忙把这事报给了崔夫人,崔夫人听了皱眉道:“独儿婚事在眼前,断然不可出了人命生晦气,你叫人把她送到庄子里去养病。”
那人领命就要去办,崔夫人忽的又想到什么,就道:“等等。”那办事的嬷嬷又折了回来,弯着腰等候吩咐,崔夫人道:“她也是个乖巧孩子,虽说送到了庄子,也别亏待了她,替她寻个好人家照顾她,若她病好了就留在那儿,我会再给个二十两给她做嫁妆,也当是积德了。”
办事的嬷嬷立马将这话传了回来,谢婉儿早有离了王侯府之心,一听这话就满心满意的答应了,倒是王慎独不肯,来见她时谢婉儿关紧了门窗,不叫她进来,只哭道:“我一身的病气,只怕传给了三爷,倒是我的罪过了。”
王慎独道:“我不怕,你就让我再见见你,我已经给你找了位太医,待会儿就来。”
谢婉儿用身子堵着门,哭道:“我命浅福薄,实在是配不上三爷的恩情,如今病容残损,更不该与你相见,只求三爷回去吧!我只愿你记得我最好的模样,这样来生也好与你再相见,若是教你瞧了我这幅模样,我宁可现在就死了去。”
王慎独听着也哭了一回,直道:“我等病好了就去接你。”
谢婉儿道:“多谢三爷挂念,我定好好养病。”哭闹了一阵子,王慎独被家下人劝走了,谢婉儿这才哭哭啼啼跟着办事的嬷嬷走到了后门,等着人送到庄子里去。
留她的庄户人家是对孤儿寡母,只有两间茅屋,甚是贫寒,听闻府里送丫鬟过来养病,王氏只盼给儿子寻个媳妇,拿着一篮子菜与村长打听,这才得了这个差事。她一早就拉着儿子在庄子前的大路上等着,这一见谢婉儿下车,扶柳身姿娇娇俏俏,胜过村里姑娘许多,因而十分喜欢,谢婉儿也识趣,立马行礼道:“我初来此地,还请嬷嬷指教,日后若有不当之处,嬷嬷只管骂就是了。”
王氏喜道:“好好,好孩子,到底是府里出来的,来……跟我走,就在前头了……”
乡野之气,若不计较衣食,倒能养生;五谷之美,若能承其辛苦,也能温饱。可恨世上有天灾人祸,总不能随其愿,饥三分饿三分,皆成了村妇莽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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