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后,谭川回到家,一眼就看见母亲做了一大桌子菜。
“妈,我们家这是要来客人吗?”
母亲端着碗筷走出厨房,瞪了他一眼,“哪来什么客人?你爸出差那么久,你就没想过他吗?”
“臭小子长大了,要当这个家的主人了啊。”谭正宏从书房里走出来,笑着揶揄谭川。他穿着一身灰色的睡袍,脱去了平日里呆板的西服,看起来多了几分随和。
谭川没想到他爸这么早就回来了,他以为这趟差要像以前一样出很久。谭正宏是江庭市教育基金会的常务副理事长,每天为募捐和各种资助项目忙上忙下的,很少有时间回家好好睡一觉,更别说陪他们母子俩吃一顿饭了。
“谭老板回来了?”谭川又这样说他爸,让谭正宏很不高兴。
“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叫谭老板,你爸不是老板。”谭正宏放下手里的书,朗声道:“你知道整个江庭还有多少孩子上不了学吗?你倒好,享受到济才的教育,脑子里却充斥着那些官僚思想。”
谭川不皮了。他笑着给谭正宏沏上一杯茶,听他老爸说起这次乡村考察的见闻。
江庭市是省城,却还有好几个县脱不了贫。大片大片的土地闹盐碱,庄稼收成不见起色,这些年粮价又一降再降,这些家庭哪还有多余的钱供孩子们读书啊?就算是九年义务教育,政府和基金会出钱让孩子们读书,很多家庭也不乐意。孩子走了,家里的地怎么办?
谭川感觉这些都离自己好远,可是他们又真实存在。那些和他同龄的孩子,与他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下,却过着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确实很不可思议。
“你都是高中生了,不要只埋在书本里,有空要多去基层走走,见见世面。”
“高中生才最忙呢。”谭川嘀咕着,母亲催促吃饭的声音和他的手机铃声同时响起。
“我去接个电话。”
谭川起身,把谭正宏晾在沙发上。
这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摇摇头,摘下眼镜,大步走向餐桌。长期的走访出差已经让他养成了快步行走的习惯——他经常说一句话:“教育工作一定要走快点,要走到经济前面。”
不一会,谭川有些慌张地从卧室里走出来。他披着件外套,很快换了鞋,嚷嚷着要出去一趟。
“饭都不吃了?”
“这么晚你出去干什么?”
父母的质问没起到多大作用,谭川已经把门重重关上了。
谭川在楼下的数码店买了支录音笔,以最快的速度打车到了人民医院。吴朝勇刚刚给他打电话,说有要紧事要告诉他。
一进病房,气氛突然变得有些诧异。吴朝勇的两个儿子不在病房里,整个病房只有他一个人无力地躺在床上。白天刚下过一场小雨,病房里留下了成群记者的脚印和一直堆到墙角的果篮。当然,其中一个是池书文送的,他今天又来看望了一次,没提报纸上的事。
“小川来了,坐。”吴朝勇立起身,打起精神,好像为这一刻酝酿了很久一样,“那两个不孝子刚刚跟律师出去吃饭了,那些记者也回去了,我这才给你打的电话。”
谭川对吴朝勇一家的倒戈仍然耿耿于怀。他没说话,想问的太多了,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是老糊涂了,真对不起。”谭川还没说话,吴朝勇的情绪突然崩了,“我,我没想到这件事闹得这么大……我,我都没脸见池老师了……”他还打着点滴,身体没有完全恢复,说话一说快就喘不过气来。
谭川的心软了下去。他轻轻地拍了拍吴朝勇的背,让他慢慢说。
他打开录音笔,放在桌上。
“那天上午,我像往常一样准备去接活,可没想到骑到那个路口时,右边一辆车硬要闯红灯,结果没看见我开过来,直接把我撞到马路对面去了。等我迷迷糊糊意识过来,头痛得厉害,也不知道流了多少血,要不是池老师救我,我真的就没命了……”讲到这里,吴朝勇低下头,流下了眼泪。
“我那两个儿子真是混蛋,为了那二十万的赔偿,逼着我在记者面前做假证。唉,我真该死,害了池老师……”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像个孩子一样哇哇大哭。
谭川抽了两张抽纸,递给他,试图安抚他的情绪。
“我老伴走了后,那两个不孝子整天不学无术,辍了学,又染上赌博,欠下一屁股债,把房子都赔出去了还不肯收手。我一把老骨头真的是管不住他们了。”吴朝勇脸上的伤口还未痊愈,说话时脸上的皮一抽一抽的,沙哑的声音中有一种撕裂的疼,“我真是一时糊涂啊,我就算不吃饭不睡觉地去干活还钱,也不该害我恩人掏那二十万啊……我真,真没想到会成现在这个样子……我该死,该死……”
吴朝勇伸出手,想扇自己的耳光,谭川连忙打住他,让他冷静。
“大伯,你先别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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