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时候,寻路不见双全,眼睛四下里到处看。“还有双全,他怎么不来吃饭?”她问。
“哦,他在贵哥那里呢,可能睡了。有时候他跟贵哥一起吃了饭就睡了。”舅母回答道。见大家都不说话,寻路也没再问下去。
晚饭后,寻路在厨房里坐着发呆,在路上奔波了几天,她实在很想睡觉。舅母在洗碗,舅舅吃完饭就回卧室休息了。表嫂、母亲、表妹他们三个则在楼上铺床。厨房里的灯光很暗,寻路正要昏昏睡去,却感觉身上被人打了一下。睁眼一看,原来是双全拿着把火钳站在面前。她吓得大叫一声站起来就想跑。
“双全!再打老子打死你!”舅母放下碗,拿起一把扫把朝双全这边逼了过来。“饭都没期(吃)!”双全嘀咕道。
“你不是期(吃)过了吗?还来期啥?”舅母举起扫把,龇牙咧嘴威胁双全。双全吓得马上退出去了。过了一会儿,他又从外面伸进头来,嚷着要“期”饭,都被舅母恶狠狠地举起扫,把他赶出去了。
寻路可以想象,双全这个傻子舅舅,平时是怎么在长嫂的手下过日子的。现在外婆还有一口气,她和母亲也都还在这里,舅母却如此明目张胆不给他吃饭。要是外婆不在了,这个可怜的舅舅一定会被凄惨地饿死的。哦,寻路懒得理他,哪个叫他可恶打自己呢?
寻路和母亲被安排在楼上一间空房里睡觉,里面刚好有两张床,上面铺的稻草还没有撤去。寻路猜想,那床一定是过年过节,为大表姐、二表姐、三表姐他们回家探亲时准备的。
床单和盖的被单都是洗干净的,也没有补丁,睡上去很舒服,比住在那些廉价旅社里的客房里面,不知要好上多少倍。再加上外婆家在山上,屋后尽是高高的竹林和树林,空气好得不行,晚上简直凉爽到了极点。寻路枕着昆虫们的浅唱低吟,正要睡去,母亲从楼下上来,突然喊她:“寻路。”
“啊?”寻路醒了。
“你外婆刚才自己下床解手了。”母亲的语气充满无尽的喜悦。
“啊?真的?”寻路简直不敢相信病危的外婆会好得这么快。
吃完晚饭之后,母亲用剩饭掺水给外婆弄了点稀饭,让她吃。她老人家居然吃下去了大半小碗。大家都当心外婆那是回光返照,都没敢说出来高兴。
睡觉之前,母亲又去看了外婆,外婆说想解手,母亲便扶着她下床。结果母亲感觉外婆的手还有些力量,就放开手,由着她走了几步,老人家居然没跌到,自己上床睡了,还说想吃东西。母亲怕她撑着,就没再敢给她吃。现在母亲这样说,寻路高兴得一下子坐起来,要下楼看外婆。
“别去了,让她睡会儿。”寻路听了母亲的话又重新躺下,头脑清醒了许多。“妈,贵哥是谁?他住这里吗?”寻路听母亲说,大舅母口中的“贵哥”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也姓兰。当年他被国民党抓壮丁去当兵,打共产党的军队。后来解放了,政府解散了国民党的部队,让士兵们回到家乡。可是,贵哥回到家乡后,他的父母早就死了,亲人们也不知所踪,他没有地方可去,连个遮风避雨的窝棚也没有。寻路的外公外婆看他可怜,就收留了他,给了一间空房子给他住,那间房就在外婆家牛圈的隔壁。
贵哥一直没有结婚,自己分了田地,自己在做饭自己吃。有时候他看外婆家没劳力,也过来帮忙干活,算是报答外婆他们的收留之恩。被人嫌弃的双全傻子舅舅和贵哥住在一起,贵哥很照顾傻子舅舅,经常给他饭吃。
其实寻路还有一个舅舅,和双全是一对双胞胎,叫双武,十三岁那年死了。原因还是在于大舅。
那天,二十岁的大舅带着十三岁的双武去山上砍树,双武在旁边不远处砍柴。大舅快把树砍断的时候,用手一推,树倒下来就把双武打死了。可能当时他也没有注意到双武就在旁边吧。大舅把双武背回家的时候,那孩子嘴里一口一口地往外吐血,大口往外吐着气。但是只有出来的气却没有进去的气了。
寻路的母亲当时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她慌忙去叫赤脚医生来看双武。那个赤脚医生正在烟地里掐尖。听寻路母亲说明来意,他大呼两声:“不好,不好,怎么在这个掐尖的节骨眼上叫去看病,病人多半是凶多吉少了。”果然,赤脚医生还没有到外婆家,双武就断气了。
双武被树打死的情节都是旁人猜想的。从双武死后,外婆一直追问大舅双武死前的细节,但是大舅就是打死也不说一个字。对双武的夭折,外婆心痛了一辈子。据说那孩子很机灵,别看他年龄小,做起事来比外婆生的任何一个孩子都机灵。那些年饿肚子的时候,人家把城里的豆渣弄来分给农村人吃了救命,饿得发狂的人群把分发豆渣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完全没有秩序。要想活命,得靠体力挤进去抢,不然休想分到。
寻路的母亲和双武一齐去,双武一个小孩很快就钻进人群,分到豆渣出来了。他看姐姐还在外面,就把分到达豆渣让姐姐拿着,自己又拿着空缸子再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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