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反复地冲洗干净。有时候他会忍不住骂起来:“看看你那双手,指甲那么长,脏成什么样子了?”
可是,充干部子弟需要装点门面,看不起人得有资本,需要吃穿用度不输于人。他在自己身上的花销大,其他家庭成员自然就少花销了。有一次,爷爷因为不满儿子小气,在一天深夜,他等寻路她妈和几个孩子睡了之后,对父亲发飙骂他没良心。父亲跟爷爷吵起来,爷爷气得提起木凳子就要打他。父亲毫不示弱:“你是不是要来打?来嘛,我怕你就不是人养的!”要不是奶奶和小嬢他们拉着,父子两人一定打起来了。
这些都是小孃事后告诉寻路的。“父亲就是该打!怎么要拉着爷爷不让打呢?打死他好了。”寻路遗憾爷爷没打父亲。但是她不敢告诉小嬢自己的真实想法。她怕小嬢告诉父亲。
又要买房了,父亲又拿不出钱了,他钱都给谁花了?大家对他的怨气越来越深,孩子们不懂隐瞒,都在脸上写着呢。寻路想起父亲对陌生女孩意味深长的笑,想起对着自己那个雪白的光屁股,再想起弟弟们所吃的苦,想起父亲说的那句“老子的钱,爱怎么话就怎么花。”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觉得,自己不想见到父亲,就让他一个人在外面好了。反正他有钱也不会管他们多少,反正他也没钱交房钱,反正他动不动就打人骂人的。只要父亲不回来,她可以什么都不要,包括新房子。对了,没房子还是不行的,不然他们住哪里去?流落街头的感觉肯定不好受,算了,他还是最好回来吧。
父亲回来了,因为雨季来了,野外作业没法进行。他、大叔和寻全都一起回来了,逃难似的,三个人都憔悴。
回到家的当天晚上,父亲居然用寻路挂在铁丝上的洗脸毛巾擦手。因为寻路经常在学校,毛巾不怎么用,母亲和弟弟共用的那块毛巾已经变成铅色,寻路专用的那块干净多了。他倒是挺会选的,哼!寻路十分不高兴地对父亲说:“你用成我的毛巾了。”谁知父亲满不在乎地说道:“用一下就用一下吧,有什么了不得的?”寻路气得脸红脖子粗:“你怎么不用自己的?!”父亲的忍耐马上爆棚,怒道:“什么是你的?还不是老子的钱买的!”寻路一下子哑口无言。对父亲,她有种不是他死就是我忘的愤怒。
为房钱的事,父亲急得头发都竖起来了。他找人借过,但是都没有成功。他想最后一次找组织,对管住房的人说明家里的情况:不外乎上有老下有小的之类的。他不期望单位把房子白给自己住,只希望能先搬进新房,再慢慢交钱,或者一直住在过渡房里也行。
可是人家说了,单位上的政策不是针对哪个人,专门制定里的,所以他提出要求都不可能满足。他们家的困难还是只有自己解决。
父亲被困难打得晕头转向。此时的他,恨不得自己不曾结婚,不曾有三个孩子,或者自己干脆残废算了,什么都可以扔给国家管。他尝尽了生活的苦,也不管小姑娘有多年轻,竟向人家结结巴巴地讨教:“可,可是,我们要怎么解决困难呢?”
“自己想办法解决。”小姑娘得意地一笑,她为自己的巧舌如簧感到欣慰。
他转身离去,刚出门,他就听见背后在姑娘旁边一直沉默的中年妇女说话了:“这个陈富帅,经常去财务科借钱,前几年说他老婆的眼睛瞎了,申请家庭补助。后来,单位上派‘罗猪槽’亲自去调查,假的!”
父亲听了狼狈地逃出了办公大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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