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刻意避开,总能找出理由,看到他的缺点。“他不合群,他什么都不说,我们也主动跟他沟通,可是他都不理会。”我私下沟通的同学,他们嘴里说出口的苏杨是这样不合群的苏杨,倘若沉默有错,这个喧嚣的世界又逼着人必须去合群,但是对于极度内向的人来说,想在人群侃侃而谈这真的很艰难。我要承认,让他们去平等看待每个人,或者让他们真正去包容每一个不同的个体,这真的有难度。苏杨没有错,别的同学也没有错,究竟何处出了错,一直困扰着我。
表面的和平,有时候底下早已经暗流涌动。苏杨作业本上的;“生而为人,我很抱歉。”以及那密密麻麻的死,让我一段时间格外压抑。“生而为人,我很抱歉”是诗人寺内寿太郎的《遗书》里的句子,后被太宰治在短篇小说《二十世纪旗手》里把这句用作副标题,如今,苏杨却工工整整写在作业本上,太宰治的作品令人压抑,苏杨的字也同样令人压抑。我总担心他会出事,经常和他沟通,以及跟他父母保持着联系,可惜父母因为工作的原因,无法回来。苏杨整个人发生了变化,打架事件发生后,他的情绪感受器像掌控在别人手里一般,不受自我控制,他成了一个不能掌控情绪的人,躯体不听他使唤。他会在上课时小声抽泣,前一秒他还专心听课,下一秒就趴在桌子上哭泣。他低着头,用卫生纸小心翼翼地在脸上擦拭,当我从讲台的位置清晰发现他红了的眼睛和滚落的眼泪时,我不敢走到他身边,只能隔着一点距离,隔着他认为的安全距离来观察他,他的眼泪和鼻涕在纸巾的反复擦拭下,止住了,一直持续到下课铃响起,他还没有回归状态。为了防止别的同学发现他哭,他总是努力掩饰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所有的动作都只能低头且悄悄完成,他自己的世界天翻地覆,而他世界之外,一切云淡风轻。
当我第一次发现他哭时,有一种被人当头一棒的感觉,很懵,不知道怎么处理,只能继续讲课,假装没有发生。等下课走到他旁边轻声把他叫到办公室去,询问情况,问他是否需要帮助,他只慌乱地要我答应不能把这件事说出去,不可以让别的同学知道这件事,他没事,他很好,只是控制不住情绪。他说;“他发现自己控制不住情绪,如同整个人掉进了深渊,被黑暗包裹,无法感受到阳光,可是前一秒想的还异常积极,下一秒就低沉下去。”他低着头,嘴里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是发自肺腑,他需要帮助,而我却不知道怎么帮助他。我絮絮叨叨跟他说了一堆人生的道理,可是这些道理看起来很弱小,力量微不足道,不足以把他心里的黑暗给击退掉,也不会让他听完后就成为一个积极阳光的人。我回想自己独自走过的那段漫长且黑暗的路,惶恐不安中,寻找着方向,寻找着光明,无处诉说,且无从诉说,自己孤立无援,仿佛被抛弃,我迎来了阳光,而他还在黑暗中徘徊,多想拥抱他,给他力量,可惜,我不能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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