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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1/2)

蜗角虚名,蝇头微利,算来著甚干忙。事皆前定,谁弱又谁强。且趁闲身未老,尽放我、些子疏狂。百年里,浑教是醉,三万六千场。

思量。能几许,忧愁风雨,一半相妨,又何须,抵死说短论长。幸对清风皓月,苔茵展、云幕高张。江南好,千钟美酒,一曲满庭芳。

在通往庐山香炉峰的一条山路上,一个青年书生一边欣赏美景一边吟咏此词。他手持折扇,摇头晃脑,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竟像是自己真个成了神仙一般。

此时刚过四月,天气回暖,正是登山的佳时。山道上游人络绎不绝,男女老少,欢声笑语,甚是热闹。山上山下的寺庙道观,如东林寺、西林寺、莲台寺、碧仙庵、白云观等,香火也逐渐旺盛起来。

这书生乃是江州府的一名秀才,因整日呆坐书房,心生厌倦,便辞了父母,来至这匡庐峰上,游山玩水。他父母知道这山寺香火甚为灵验,以为儿子是为八月秋闱来烧香拜佛的,因此未加阻拦。他本是个无心经纶世务的主儿,两试不第,已将功名看得淡了。今日看见这满山秀色,匡庐奇景,愈发把那四书五经、八股策论抛在脑后了。

行至山腰,他感到有些乏累,便斜倚在道旁的一块青石上,稍事休息一番。也就过了半盏茶的工夫,远听得山脚下有笙箫唢呐之声,咿咿呀呀地顺着山道爬了上来。

不大一会儿,声音已经到了离这书生五十米开外的地方。他直起身往山下瞧去,只见下面闹哄哄来了一伙人。最前面是一个身着华服的公子,生的满脸肥肉,膀大腰圆,他后面跟着六名仆人。前面两个人吹着唢呐,中间两个一个提着一副小锣,另一个身上别着一副腰鼓,后面两人则是抬着一副乌木的箱子。他们吹吹打打,吆五呵六,只吓得道上的游人远避一旁,慌忙让路。

这个书生哼笑了一声,就又倚在山石上,眯着眼打着盹。这唢呐呜呜啦啦地经过他也就几步台阶,声音一下子停住了。

书生睁开眼,向上朝这几个人望去。原来在这狭窄的山道上,富家公子遇上了挡路者,一老一小两个和尚。这老和尚面容清癯、瘦骨嶙峋,颔下几缕稀疏长髯,颈上一串桃核佛珠,身穿一件破旧的灰布僧袍,头戴一顶乌漆漆的志公帽。而这小和尚呢,则是面色红润、五官玲珑,左手握着一串念珠,右手拽着老和尚的襟角。

“阿弥陀佛,老纳这厢有礼了。”老和尚双手合十,打了一声问讯。小和尚也双手合十,做了一揖。

“喂,老和尚,为什么挡我们的道。”富家公子双眼向上一横,满脸怒气地说道。此人姓郑名武,其父乃是江州府兵马守备郑世雄。他平日里惯作威福,横行乡里,在江州城倒是称得上一霸。今日上山,乃是替其母亲去莲台寺还愿。

“对,为什么。”他的几个家人随声附和道。

“施主差矣。我从山上到山下,你从山下到山上,中途相遇,道狭路窄,互相借过也就是了,何来挡道一说呢。”老和尚嗓子虽有些沙哑,然中气充沛,语音顿挫,甚是铿锵有力。

“你还狡辩,你们两个横在石阶上,把我们上山的路都给堵住了。”郑武张牙舞爪,愈加愤怒。他本来就身大袖长,这一招摇,竟似将整个下山的去路给挡住了。

“堵住了,堵住了。”他身后的家人随即吆喝道。

“施主不必动怒,老僧让过就是。施主请。”老和尚呵呵一笑,迈下台阶,让在一旁。

老僧身边的小和尚忽然向前跨了一步,大声质问道:“喂,大胖子,你怎么这样蛮不讲理,明明是你们把山路挡住了,却反咬……”

未等他说完,老僧沉声斥道:“无名,不得无礼。”

郑武生平最忌别人说他胖,尤其是今天还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孩。他顿时大怒,登登往前跨了两步,揸开一双蒲扇似的大手就来擒这小和尚,一边抓还一边嚷道:“好哇你,小秃驴,竟敢顶撞我。你知道我是谁吗?就如此放肆。老秃驴教徒不严,我今天就教训教训你。”

他手下的家人互相一使眼色,吹的吹,敲的敲,锣鼓齐响,唢呐同鸣,像是给自己主人助威似的,瞬间使整个山腰又变得热闹了起来。

那书生本是斜倚在山岩上,笑嘻嘻地在看热闹,待到看见郑武恶狠狠地要去擒拿这个小和尚时,立马双眉紧蹙,现出一副不悦神色。

郑武来捉这小和尚,他本以为能手到擒来,那时打他几拳扇他几个耳光也就了事了,没想到这个小和尚身形极是灵便,左躲右闪,上窜下跳,别说是扇耳光了,就是连衣角都没摸着半点。他身体本就胖大,行动愚笨,加之山路狭窄崎岖,施展不开,所以竟被一个小孩子戏弄了。

那小和尚先是在老和尚身后转了一圈,然后穿过吹唢呐的,绕过敲鼓的,跃过抬箱子的,一猫腰,躲在了青年书生休息的山石后。郑武双手分开众仆人,撸胳膊挽袖子,气势汹汹地追了过来。

“来呀来呀,这儿来呀。”小和尚嘻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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