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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有意思 (1/3)

纪明人如其名,眼明手快,不过一晚上的功夫,刑部尚书石不为与浙江提刑按察使的曹永和有过首尾的案件,被翻了个底朝天。

这些案件,小到盗窃、斗殴、诬告上司,大到霸占民宅、侵占公产,乃至骂街等案,无一例外,通通都是流放,家中女眷皆是念其年幼没为官奴。

纪明看得咋舌,每个案子都有看起来很真实,细究又漏洞百出的证据与画押供词,做戏做全套这点,二位大人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其高质量的伪证让他佩服不已。

“这些卷宗,葛寺卿可看过?”梁王粗粗看了看,捧着甜白瓷茶盅轻啜。

堂下一圈人低着头,身着绯袍的大理寺卿葛文才,胸前金线刺绣的孔雀补子微微颤抖。每个卷宗上都有大理寺右寺正韩瑜复核及大理寺卿“诺”的签署。

纪明在内心默念:“葛大人对不住了。”今日他不翻,明日也有别人翻。

纪明是扬眉吐气了,葛文才就难受了。

他要怎么回答!说看过,那就是包庇同谋,说没看过,那就是渎职懈怠,怎么说都是个死啊。

“我朝太祖皇帝令大理寺处心公正,议法平恕,凡有‘情词不明或失出入者’皆要退回重审。本王瞧着这一桩桩一件件,不能说错漏百出,至少也是有不明不实之处吧。葛寺卿向来有公平严明的官声,怎会有这么多漏失呢?”梁王将茶杯轻轻放下,“嘭”的一声砸到了葛文才的心里。

他一撩袍子,扑通跪下,“下官失职,下官失职啊。”

他能怎么办?刑部尚书是太子的人,执掌诏狱的指挥使也听命于太子,这些年冤假错案只多不少,基于受害者都是平民或八九品的官员家眷,因此无人出头。哪怕偶尔有那么一两个冒出来的,也迅速被压下去。

案子文书可以做得滴水不漏,灭个口不也是轻轻松松的吗。

这些人的命是命,难道他们这些两榜进士,辛辛苦苦在官场熬了几十年的朝廷栋梁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太子性情暴虐,上有王皇后包庇纵容,下有成国公与武安侯两家外戚护着,虽说武安侯不如成国公手握重兵在朝堂上有分量,但毕竟是一国太子啊。庆昌帝软弱无能,多病寡言,谁知道太子什么时候就上位了。他有几个脑袋,敢跟太子对着干。

“说来也不怪葛寺卿,“寺正主之,卿惟画诺”,本王想葛寺卿历来秉持公正查纠,想必是案卷太多,一时看花眼也是有的。”梁王轻飘飘的一句话,匍匐在地上的韩瑜抖得更厉害了。

梁王把手上的卷宗扔到葛文才面前,“葛寺卿现在瞧瞧,纪明查到没为官奴的这些幼女,后来都是离奇失踪或死亡。”

葛文才一脑门子汗,他都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再熬上几年就能告老还乡,过上有田有宅的养老生活。偏偏这个时候,被捅出这么大篓子。不过,他瞥了一眼身旁跪着的石不为,心里略微好受了一点。

倒霉也不是他一个人,石不为不也跪着吗!那个曹永和的私宅里起出那么多官银,这事已经捅到圣上那了,就是太子也盖不住。要罢官一起罢,要流放一起流,到那时候,他葛文才就有仇报仇,跟石不为这个老匹夫新账旧账一起算。

“至于原浙江按察使周成被构陷谋反的案子,石尚书怎么看?”梁王似笑非笑地看着冷汗涔涔的石不为。刑部一直都是太子掌控的,多年来名声是一年比一年差,有人喊冤上诉,能压住就压住,压不住就找个替罪羊。与逯吉联手,上帮太子排除异己,下帮官员违法乱纪。

石不为张张口,这要是说不清,他可是要和已经上路的曹永和同罪论处啊。

太子府詹事李恪昨夜差人递了话过来。既然曹永和已经是个死人,那就都往他身上推。有太子殿下保他,他顶多也就是个辩罪不清。

他曹永和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拉他一起垫背。

原本就是个处理文书的七品小经历,不要脸的攀上副使、御史一起勒索富商钱财讨好太子,胃口越来越大,要钱还不够,还要人。前浙江按察使周成嫉恶如仇,发现后还未举告,就被曹永和以谋反罪诬陷下狱,不明不白地死在狱中。周成的一对幼女姐妹,就被他私下扣住。京中的大人物有些别样癖好,他就靠这个一路官至三品按察使。

缺德事都是他曹永和一个人干的,要死让他一个人死,他顶多就是帮着论刑定罪,再说了,顶罪的那些人本来就坏事做尽,交个人出来,家里还能得一大笔银子安置老小。

丧尽天良的是曹永和,他干的脏事最多,享福享乐的也是他曹永和,勒索富商出钱出力为他做名声。他在天下脚下尚且夹着尾巴做官,曹永和远在浙江,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什么花魁行首没玩过,也该他来顶了。

他瞥了眼葛文才,葛文才是敢怒不敢言,他可是太子的人,咬死不认,太子定会保下他。哪怕是致仕回家,也好歹保住了一条命。待太子他日登基,他照样起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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