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恋如同一层滚烫黏稠的蜜糖,将杜日锦生活的每一寸缝隙都涂抹得金光闪闪。他感觉自己走路都像踩着云朵,连设计院里最磨人的图纸审核,似乎也沾染了几分可爱。工作间隙,目光总忍不住飘向窗外朗洞中学的方向,想象着班婧婧此刻是与作文本搏斗,还是在讲台上妙语连珠,引得满堂欢笑。手机屏幕一亮,只要跳出“婧婧”两个字,嘴角便不受控制地咧开,活像个偷藏了满兜糖果的傻小子。
可惜,生活这盘佳肴,甜到极致时,总爱猝不及防地撒上一把辛辣的芥末。
一个平平无奇的下午,设计院大会炸开了锅。院长红光满面,声音洪亮:“同志们!咱们这方寸之地,快装不下腾飞的翅膀啦!上级决定,全院整体搬迁——目标,市里重点打造的高新科技园区!新天地,新起点,大展宏图啊!”
会议室瞬间沸腾。有人兴奋得直搓手:“听说新食堂有现磨咖啡!”有人愁眉不展:“完了,我那学区房算白折腾了!”杜日锦脸上那抹傻笑却“咔嚓”一声冻住了。
高新园区?他脑中飞速调出城市地图——东北角,冰冷的钢铁森林。朗洞中学?西南老城区,温热的烟火人间。导航上那条刺目的红线,像一道丑陋的伤疤,赫然标着:五十三公里!
他精心编织的甜蜜日常——清晨热气腾腾的早餐投喂、下班即达的专属座驾——瞬间被这冰冷的数字碾得粉碎。凌晨四点披星戴月只为送份早饭?晚高峰在环线上蠕动,约会变“车展”?他望着窗外那堵熟悉的红砖墙,墙后就是班婧婧的办公室,此刻却像隔着千山万水。一股巨大的沮丧感兜头浇下,将他心头那点粉红色的泡泡浇得滋滋作响。
他点开班婧婧的微信,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千言万语哽在喉头,最后只发过去一个耷拉着耳朵、眼泪汪汪的狗头表情。
班婧婧的回复几乎秒到,是个软乎乎的拥抱表情包,紧跟着一行字:
[摸摸狗头.jpg]杜工,多大点事儿!距离产生美懂不懂?周末约会才叫期待!地铁嗖嗖快,打车随叫随到,还能饿着你家班老师不成?打起精神来,搞定亿万项目的大设计师,别被区区五十三公里吓趴下啦!
班婧婧的乐观像一阵清风,暂时吹散了杜日锦头顶的乌云。可心里那块名为“现实”的大石头,依旧沉甸甸地压着,那份“触手可及”的温暖,终究是远了。
劳荣得知此事,心情像打翻的调色盘。作为铁哥们,他替杜日锦闹心;可心底那点隐秘的、未曾熄灭的小火苗,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地理隔离,“噗”地吹亮了一小簇。他忍不住暗忖:换了位置……自己能否做得更好?命运这意外的一脚,会不会……悄悄把某些微妙的指针,往自己这边拨动了那么一丝?
日子在适应新环境和新通勤的忙碌中悄然滑过。一个周末午后,杜日锦独自在新园区旁的小公园里晃荡。绿化精致得像假花假草,修剪过度的草坪散发出生涩的气味,唯独少了朗中后街那喧闹的人间烟火。他坐在冰冷的长椅上,手指无意识地划拉着手机相册——里面塞满了班婧婧的笑靥。阳光下追逐蝴蝶的灵动侧影,捧着奶茶眼睛弯成月牙的甜笑,还有那个改变一切的春日午后……回忆被镀上了梦幻的金边。
他正对着屏幕傻乐,指尖轻轻摩挲着照片上班婧婧红润的脸颊,一阵尖锐刺耳的铃声像冰锥,瞬间刺破了午后的宁静。
屏幕上,“婷莉莉”三个字急促地跳动。这个远房妹妹,性子温吞得像只树懒,很少主动打电话,更别提这般催命似的响法。
杜日锦心头猛地一紧,唉!总是他在想婧婧的时候,婷莉莉的电话就定时打来,像一利剑刺破了他梦幻搬的回忆,他赶紧接起:“莉莉?”
电话那头传来的却不是莉莉惯常的软糯,而是上气不接下气的剧烈喘息,夹杂着无法抑制的、充满惊恐的哭腔,断断续续地砸进杜日锦耳朵里:
“哥……哥!你快回来!快回来啊!呜……呜呜呜……刚才,婷浩(莉莉的亲弟弟)…打电话来……说…说妈妈…妈妈她…今早…突然…突然就晕倒了!叫也叫不醒……送去县医院了……医生…医生检查完说…说情况很不好!要马上住院!说…说不立刻治…就…就……”后面的话被撕心裂肺的哭声彻底吞没,“哥!怎么办啊!我…我好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杜日锦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爪狠狠攥住,猛地一捏!他“腾”地从长椅上弹起,血液“嗡”地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手脚冰凉彻骨。他强迫自己稳住心神,对着话筒吼,声音又急又冲,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试图隔着电波将力量灌注给崩溃边缘的妹妹:
“莉莉!莉莉!听哥说!冷静!必须冷静!别慌!医生让住院就说明有办法!听医生的!
听哥的!我马上回去!今晚就动身!你在家等我!我到家就开车送你回县里!明天你就守在医院!我这边工作……”他语速快得像爆豆,脑子疯狂运转,“我…我提前结束手上的活!明天你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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