舱门合拢,将道别与水汽隔断。
北行一路,徐绮都在想甘华村令人唏嘘的案子。
谭九鼎交代完公事进来,放下刀,瞥了她阴沉晦暗的脸色,倒了杯茶推过去。
“不能事事放在心上,若牵挂每一个人,查案时会束手束脚。省些心力,放在还有可能找到的那些女子身上吧。”
徐绮将桂娘的名单放下,看着那杯茶发懵。“最早一个姑娘已经‘嫁’出去一年半了……我们真能找到她吗?”不知不觉,那素未蒙面的人在她脑中已经和笑着自缢的阿莼的脸重叠在了一起。
“你不如想想,那些人为什么非要挑那么多手巧女红好的女子?”
“你觉得跟五色锦有关吗?”徐绮小声谨慎地问,“有没有可能他们是找这样的女子去修补五色锦?试过几次后发现她们技艺不佳才最后瞄上了知微这样的高手?”
“或许吧,不过若是这样,椿婆会一问三不知吗?她既然知道五色锦,那些人为何对她保密呢?”
“也对……她对知微的下落,知道的都比村里姑娘们的消息要多,是有点儿奇怪。若一开始对她保密的话,那干脆就该保密到底,怎么到了知微就放心把人交给她看管了呢?”
“哎。”谭九鼎抻了个懒腰,把双翅乌纱丢开,三歪五倒地往矮榻上一躺,“莫想了,等找到更多线索再想不迟。”
徐绮嗔他一眼,怪他没正形。
男人嗤笑。“你多看看就习惯了。”
“谁要习惯啊?”徐绮觉得他的话怪怪的,可又挑不出什么来,只能脸上红了红。
余光瞥见他放在桌上的雁翎刀,鞘身鲛鲨皮箍着鎏金铜,阴刻云龙纹煞是好看,一眼就知是御赐上品。
能带刀的御史,必然是有功之臣。
徐绮这才想起堂妹酸她时说过的话,禁不住脱口问榻上假寐的人:“你赎籍前是军户?在辽东边军吗?”
“嗯。”那人轻飘飘哼了声,似快睡过去。
徐绮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他眯起一条眼缝,朝这边疑惑瞥来。
“你的手,”徐绮指了指自己的手背,作答,“伤疤很特别,这么说来应该不是烫伤,而是冻伤吧?”
“辽东边关苦寒,冻疮一次未愈又伤一次,这般才成了现在的模样?看来你也吃了不少的苦头呢。”
徐绮说完慢慢啜饮起了茶水。一杯茶喝尽,才察觉谭九鼎在一直盯着她笑。
不悦。“笑什么?”
“哼,觉得稀奇,”男人干脆坐起来,盘腿撑膝看她,“人人都好奇我的罪户出身,你倒是头一个关心我吃苦的人。”
“谁关心你了?只是算算,觉得你那时应该年少,正是……算了,当我没说。”越说越难解释。
她硬生生把话题转到案子上来。“所以,王程和黄璋二人也曾在辽东边关任职,你们见过吗?”
“辽东都司下辖九卫百余所,不可能每个都认识。”
“可王程说知道你?”
“拍马屁的虚言而已,你也信?”
徐绮倒不觉得王程说的就是谎话。毕竟连她堂妹徐妎这个远在江南养尊处优的官小姐都听说过谭九鼎,虽然其中可能有为了挖苦她的原因在里面,但谭九鼎确实做过什么,此时不愿跟她多说是真的。
又念及父亲写来的信,信中让她监视他。徐绮就隐隐觉得,这个男人跟看起来吊儿郎当不着五六的样子必有不同,说不好这副皮囊就是伪装而已。
她想知道其中缘由,但并不急于一时。
反正只要跟在他身边,早晚有一天会弄清真相。
徐绮悠悠然这么想着。
“闸坝让行!官差公务!”闸兵吼声穿透晨雾。
二人搭乘的站船犁开白浪,过浒墅、望亭、奔牛诸闸,硬生生从秋兑繁忙堵塞的漕河上开出一条通路来。
闸官见船上飘着的巡按红旗,无不喝令拦水木闸提前绞起。偶遇漕船壅塞,也最多只阻滞半日又能抢先过关。
船行似箭,比原定时间提前了不少,十月十一黄昏,已到邵伯闸下。
这回,谭九鼎没选择等待,而是换了褶衣拉着徐绮下了船。
“为何在这里下来?不继续去淮安了吗?”时值秋兑,此地格外拥堵喧嚣,比灯会闹集有过之而无不及,徐绮得用喊的,才能把话递进谭九鼎耳中。
昂头,巨大的石影劈开暮色,横压运河。远眺,闸北喧嚣扑面,酒楼脚店鳞次栉比。
谭九鼎没回话,而是指了指其中一家临河酒楼,意为在此歇脚。
一路进到上房,推开格窗,千帆桅杆如林直戳昏黄天际,好一派繁盛气派景象。
可惜徐绮没有心思赏景赋诗,她仍旧不解地盯着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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