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济生堂后堂的炭炉正发出噼啪轻响。
赵康攥着虎符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指节抵在檀木桌上压出白痕——那是他上个月花三十两银子从县太爷家管事手里求来的,专为应付这种“不长眼的蝼蚁”。
“张捕头。”他扯了扯绣金云纹的袖口,将虎符推过桌角,“济生堂丢了支五十年野山参,今早才发现。”
八仙桌对面,穿皂色捕快服的汉子目光扫过虎符,粗短的手指摩挲着腰间铁尺:“赵少的意思是......”
“人赃并获最好。”赵康突然笑了,那笑意像淬了毒的刀刃,“要是那小叫花子敢抵赖......”他指尖轻点虎符上的“楚”字官印,“大牢里有的是法子让他招。”
后窗的竹帘被风掀起一角。
林小满端着的药盘“当啷”落地,三枚蜜丸骨碌碌滚到张捕脚边。
她慌忙蹲下捡拾,耳尖烧得通红——方才那番对话像根细针扎进耳膜,赵康说“小叫花子”时的狠劲,和上个月柳家退婚时那些闲汉的嗤笑重叠在一起。
“滚!”赵康踹开脚边的药盘,蜜丸被碾成黏糊糊的褐色,“再毛手毛脚就卷铺盖回乡下!”
林小满攥着扫帚的手在发抖。
她看着赵康甩袖离开的背影,又望向张捕头收进怀里的虎符,喉咙像塞了团浸了醋的棉花。
直到后堂只剩药香混着炭灰味,她才突然转身——竹篮里还剩半筐晒干的紫苏叶,是李弃昨天帮她搬回来的。
那时他沾着药渣的手指擦了擦额头,说“小满姑娘记的账册,比济生堂的算盘还清楚”。
月亮爬上镇东老槐树时,李弃的破屋门被拍得咚咚响。
他开了半扇门,就见林小满抱着个蓝布包裹,发梢沾着夜露,眼睛亮得像被雨水洗过的星子:“赵康要告你偷野山参!
他和张捕头......“
“别急。”李弃拉她进门槛,顺手闩上破门。
灶膛里的余火映着林小满泛白的指尖——她怀里的包裹还带着体温,是他昨天落在药铺的旧棉衣。
“他们说......说今早要在药铺搜赃。”林小满抽了抽鼻子,从怀里摸出张皱巴巴的纸,“这是我抄的半个月前的进药单,赵少让人改了数目,把缺的斤两都算在你头上......”
李弃展开纸页,烛火在他眼底晃出细碎的光。
他想起三天前帮林小满整理账册时,那丫头总把碎纸片藏在药柜第三层的陈皮罐里——原来赵康怕的不是野山参,是这些记着药材进出的小纸片,会戳穿济生堂“以次充好”的把戏。
“你不该来。”他声音低了些,把蓝布包裹往林小满怀里塞,“要是被赵康发现......”
“我不怕!”林小满突然攥住他袖口,指腹蹭到他腕间未愈的刀疤,“上个月你被柳家赶出来,蹲在巷口啃冷馒头,我给你送药粥,你说‘等我有本事了,定要护着真心待我的人’。”她眼眶发红,“现在我就是真心待你的人。”
李弃喉结动了动。
窗外传来巡夜梆子声,他低头看见林小满沾着药渍的布鞋——鞋尖有块补丁,和他去年在城隍庙外捡的那双旧鞋针脚一模一样。
“去把你记的所有账册都拿来。”他突然转身翻出个粗布口袋,“今晚我要抄三份副本。”
“你要做什么?”
“赵康要断我的路。”李弃摸出怀里的猎刀,在桌上划出道浅痕,“那我就把他的路,连泥带根刨了。”
第二日辰时三刻,济生堂门前围了三层人。
张捕头的铁尺敲在青石板上,震得药铺檐角的铜铃叮当响:“李弃,济生堂指控你盗窃五十年野山参,跟我们走一趟。”
“且慢。”李弃站在药铺台阶上,背后是被晨光照亮的“济生堂”金字招牌,“我要对质账册。”
赵康从柜台后转出来,玄色锦袍上绣着金线蝙蝠,嘴角挂着笑:“对质?
你这种连淬体七重都没到的废物,也配看济生堂的账?“
“那就请各位街坊看看。”李弃抬手,林小满捧着个木匣挤到他身边。
匣中整整齐齐码着一叠纸页,“这是济生堂近半年的进药单,从长白山的鹿茸到岭南的茯苓,每笔数目都有送货人的手印。”他抽出最上面一张,“可济生堂交公的账册里,鹿茸少了五斤,茯苓少了十斤——”他转向赵康,“赵少,这些药材,是被野山参吃了?”
围观人群炸开了锅。
王婶举着擀面杖嚷嚷:“怪不得我上个月买的当归那么苦!”卖菜的李老七拍着大腿:“我家那口子抓的安胎药,原来少了半钱枸杞!”
赵康的脸涨成猪肝色。
他猛地掀翻柜台,茯苓和甘草滚了满地:“你偷了参还敢栽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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