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目光扫过那个提议的陈管事,和所有附和的人。
“分家?”她红唇轻启,声音不大,却像冰珠子一样,一粒一粒地砸在每个人的心上,“我倒想问问各位叔伯,这汪家,是分得,还是分不得?”
“汪家的根基,是遍布江南的商路和信誉。分了家,商路寸断,信誉扫地,你们守着那点铺子和田产,还能撑过三天?”
“汪家的底气,是拧成一股绳的人心和财力。分了家,人心涣散,财力归零。到时候,别说官府,就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商号,都能把你们挨个吃干抹净,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她上前一步,气场全开,如同君临天下的女王,逼视着众人。
“你们以为分家是避祸?我告诉你们,分家,是自寻死路!”
一番话,掷地有声,字字诛心!
那些叫嚣着要分家的族老们,被她这番话,驳斥得哑口无言,一个个面红耳赤,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沈素心看着被她镇住的全场,没有半分得意,只是缓缓地走到议事堂中央的地图前,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静。
“各位还没看明白吗?”
她的手指,点在了地图上,一个点在扬州,一个点在遥远的京城。
“这两道旨令,在同一天,一南一北,同时抵达,你们以为,这是巧合?”
她冷笑一声,眼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智慧光芒。
“这不是巧合,这是我那位远在京城的仇家,为我设下的一个必死的连环计!”
“他知道我扳倒陈家,又整合了扬州商界,已经成了气候。所以,他先用‘一条鞭法’这道催命符,将我死死地困在扬州,让我陷入查账的泥潭,动弹不得,最好能直接用大明的律法,将我和整个汪家一起按死在这里。”
“同时,他又用一道兵部的嘉奖令,给我一线‘生机’。他算准了,我若想避开查账的死局,唯一的办法,就是接了这道旨,立刻启程去京城。可一旦我走了,汪家群龙无首,必定内乱。而我孤身一人进了京,就等于一头扎进了他早已为我准备好的天罗地网,到时候,是圆是扁,还不是任由他拿捏?”
她顿了顿,抬起头,环视着早已被她的分析惊得目瞪口呆的众人,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这是一个两难的死局。进一步,是陷阱。退一步,是深渊。分家,更是直接跳崖!”
“我们,无路可退。”
议事堂内,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沈素心这番冷静到可怕的分析,给彻底镇住了。他们这才明白,自己之前的想法,是何等的幼稚可笑。
汪以安走到她身边,看着地图上那两条致命的线,又看了看身旁这个在绝境中依旧能保持绝对清醒的女子,眼中除了欣赏,更多了一份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心疼。
他对着众人,沉声道:“素心说的,就是我的意思。从现在起,谁再敢提‘分家’二字,休怪我汪以安,不念半分宗族情面!”
他的话,为这场争论,画上了最后的句号。
当天下午,汪家账房。
气氛压抑得仿佛凝固了一般。所有的账房先生,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却无一人动手算账。他们只是惶恐不安地,等待着那位新主人,对他们命运的最终审判。
沈素心缓步走了进来。
她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径直走到了那张属于“总掌柜”的、最宽大的主账台前。
她将一摞崭新的、空白的草纸,重重地放在了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这个声音,像一记重锤,敲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她转过身,冰冷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最后,她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女王般的声音,下达了她的第一道,也是唯一一道命令。
“从今日起,为应对新法,汪家所有账目,由我一人接管。”
她微微一顿,空气仿佛都停止了流动。
“谁赞成?”
“谁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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