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眉七窍流血的尸首被一床锦被裹着抬出摄政王府时,日头刚爬上檐角。府里静得诡异,仆役们走路都踮着脚,眼神躲闪,仿佛那桃红色的裙裾还在某个角落渗着黑血。江玥“病”得更重了,整日歪在临窗的榻上,看院中一株老梅将枯枝的影子投在窗纱上,嶙峋如鬼爪。
萧彻再未露面。但那股无形的压力无处不在。江玥知道,暗处的眼睛比柳如眉的毒药更致命。春桃战战兢兢地捧来汤药,指尖冰凉:“姑娘…周嬷嬷…找不着了…”
意料之中。江玥接过药碗,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周嬷嬷的消失,是柳家对王府的试探,更是对她这“侥幸逃生”的替嫁品的警告。她需要出去,需要联络蛰伏的旧部,需要知道柳家与当年北燕布防图泄露究竟有何勾连!而王府,已成囚笼。
机会在第三日清晨降临。王府长史恭敬地递上一张洒金帖子:“王妃,相国寺住持玄悟大师遣人送帖,言及后日佛诞法会,京中女眷皆会前往祈福…王爷的意思,王妃若身子尚可,不妨去散散心,也…压压惊。”帖子措辞恭敬,落款处却沾着一点极淡的、朱砂混着铅粉的印痕——那是北燕军旧部约定紧急联络的信号!
江玥指尖在“玄悟”二字上轻轻拂过,压下心头悸动,咳了几声才虚弱道:“替我…谢过王爷。妾身…正想去佛祖跟前…静静心。”
相国寺的钟声沉郁,穿透早春微寒的空气。香客如织,多是绫罗裹身的贵妇千金,空气里浮动着腻人的脂粉香与香烛烟。江玥一身素青衣裙,外罩月白斗篷,兜帽压得很低,更显单薄。春桃搀扶着她,主仆二人淹没在人群中,毫不起眼。
“姑娘,咱们去大雄宝殿?”春桃小声问,眼睛不安地瞟着四周。
“先…去后山放生池。”江玥声音细弱,目光却锐利如鹰隼,扫过殿角回廊。几个看似寻常的灰衣僧人,步法沉稳,眼神精亮,绝非普通沙弥。萧彻的人。她心中冷笑,这“散心”,果然处处是眼。
放生池畔古柏森森,人迹稀少。池水幽绿,倒映着扭曲的树影。江玥倚着池边石栏,假作歇息,指尖却飞快地在湿滑的青苔上划过——三道短促的凹痕,尾端微微上挑。北燕军中斥候标记:危险,有眼,勿近。
“姑娘小心些!”春桃见她探身,忙去拉她衣袖。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一个挑水的小沙弥不知怎地脚下一滑,“哎哟”一声惊叫,肩头沉重的水桶猛地脱手,浑浊的池水裹着水桶,直直朝着江玥和春桃站立的方向砸来!力道刚猛,角度刁钻,绝非意外!
江玥瞳孔骤缩!她本能地要旋身避开,甚至能瞬间反制那假沙弥的关节!但眼角的余光瞥见柏树后一闪而过的、王府护卫的衣角!不能动武!电光火石间,她猛地将身边的春桃狠狠往旁边一推,自己却“惊慌失措”地向后踉跄,脚下“恰好”踩到一块松动的青苔石板!
“啊——!”春桃被推得扑倒在地,险险避开了砸落的水桶。而江玥惊呼着,身体失去平衡,直直朝着放生池栽去!
冰冷的池水瞬间淹没口鼻!刺骨的寒意如同钢针扎透四肢百骸。浑浊的水灌入鼻腔耳道,窒息感汹涌而来。前世溺亡在战场血河里的恐惧猛地攫住了她!混乱的水波中,她看到岸上那假沙弥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还有春桃惊恐欲绝的脸。
不能死!江玥狠狠咬破舌尖,剧痛压下了翻腾的恐慌。她挣扎着,手脚却故意做出笨拙的扑腾姿态,像极了不通水性的弱女子,身体却在暗流中调整方向,朝着池水深处一丛茂密的水草沉去——那里,靠近池壁的阴影处,一道狭长的水下缝隙隐约可见!缝隙边缘湿滑的苔藓上,赫然印着一个清晰的马蹄形印记!
秦岩!他在这里!
就在她即将触到那缝隙的瞬间,岸上传来更大的惊呼和骚动!似乎有人落水,溅起更大的水花。混乱中,一只冰冷有力的手猛地从水草缝隙中伸出,精准地攥住了她的脚踝,一股不容抗拒的大力传来,将她猛地拽入狭窄黑暗的甬道!
“唔!”江玥被拖进一个仅容一人的潮湿石穴,呛咳着吐出污水。黑暗中,秦岩缺了三指的右手捂住了她的嘴,左手持着匕首,警惕地指向穴口微弱的光线处。他浑身湿透,脸上刀疤在黑暗中更显狰狞,眼神却如磐石般沉静。
穴外水声哗啦,人声嘈杂,显然是护卫跳下来“救人”了。
江玥急促地喘息着,冰冷的池水顺着发梢滴落,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一半是刺骨的寒冷,一半是劫后余生的悸动与滔天怒火。她看向秦岩,无声地用口型吐出两个字:“柳家?”
秦岩点头,缺指的右手在湿漉漉的石壁上快速划动——先是一个歪扭的“柳”字,紧接着是三个数字:叁、柒、玖。正是周嬷嬷木牌背面的漕运暗码!最后,他指尖在“玖”字上重重一戳,然后猛地向下一切!
杀!
柳家第九号货栈!那是他们在南梁京都最大的秘密据点!
江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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