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澜苑从未如此“热闹”。
十七名形容枯槁、颈带刺青的北燕战俘,被王府侍卫像驱赶牲口般押进这方小小的院落,挤在冰冷坚硬的青石板上。他们身上残留的血污和地窖的腐臭味,瞬间冲散了苑内原本清冷的药香。秦岩紧抿着唇,缺指的右手护在胸前,站在江玥身侧,如同一头随时准备扑出的受伤孤狼。
王府侍卫并未离去,铁塔般的身影堵住了月门和回廊,无声地宣告着囚禁。
萧彻并未立刻审问。他站在回廊的阴影里,月白的道袍在黎明前最深的夜色中几乎融为一体,唯有那双眼睛,锐利如鹰隼,沉沉地扫过每一个战俘的脸,最后定格在江玥身上。玄清道长垂手立在他身侧,手中紧握着那个包裹着火药残迹的油纸包,眼神不时瞟向江玥,充满了探究和一种近乎贪婪的求知欲。
令人窒息的沉默笼罩着静澜苑。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远处货栈方向尚未完全熄灭的火光带来的微弱噼啪声。
“王爷,”一个穿着王府低级管事服饰、身材矮胖、脸上堆着谄笑的中年男人,小心翼翼地弓着腰,从月门外小步快跑进来,手里捧着一卷厚厚的账簿。他是柳家安插在王府多年的眼线,货栈总管事王富贵的远房表弟,王贵。“奴才…奴才奉柳府之命,来…来问问那第九号货栈的损失,还有…还有那些逃…呃,那些‘货物’的下落…”他偷眼觑着院中的战俘和一身血污、面无表情的江玥,声音越来越小,额上渗出冷汗。
“货物?”萧彻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凌坠地,砸得王贵浑身一哆嗦。他缓缓踱步,从阴影中走出,走到那群战俘面前。他脚步无声,却带着千钧重压。一个年轻的战俘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萧彻停下,目光落在那年轻战俘脸上刺目的“奴”字上。他伸出手,冰冷的指尖几乎要触碰到那屈辱的印记。年轻战俘猛地闭上眼,牙关紧咬。
“抬起头来。”萧彻命令道,声音毫无波澜。
年轻战俘浑身剧震,却死死低着头。
“王爷叫你抬头!”旁边的侍卫厉声呵斥,刀鞘作势欲打。
“够了!”江玥的声音如同寒铁摩擦,一步挡在年轻战俘身前,隔开了萧彻的手和侍卫的刀鞘。她的目光迎上萧彻深不见底的眸子,没有丝毫退缩,“他们都是军人!不是任人挑选的货物!王爷要问什么,冲我来!”
萧彻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那审视的意味如同冰冷的探针。他缓缓收回手,转向王贵,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回去告诉柳家。第九号货栈,本王接管了。里面的‘货物’,无论死活,都是本王的战利品。至于损失…让他们自己查查,为何囤积的硝石硫磺,会把自己炸上天。”
王贵如蒙大赦,连连磕头:“是!是!奴才一定把话带到!”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临走时还不忘偷瞄了一眼那群刺着“奴”字的战俘,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毒。
王贵一走,苑内的空气似乎更沉凝了几分。萧彻不再看那些战俘,目光重新落回江玥身上,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江将军,现在,该你了。”他踱步到院中的石桌旁坐下,玄清道长立刻垂手侍立在他身侧,将那个油纸包小心地放在石桌上。
“说说吧。”萧彻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冰冷的石桌桌面,发出单调的叩击声,“你的身份,你的目的,你潜入王府的图谋,以及…”他目光扫过石桌上的油纸包,“…这威力远超寻常的火药,从何而来?图纸?还是…你脑子里的东西?”
他问得直白,不留丝毫余地。玄清道长的呼吸明显急促了几分,目光灼灼地盯着江玥。
江玥深吸一口气,浓重的血腥味和硝烟味混杂着涌入肺腑。她看着石桌上那个小小的油纸包,又看了看身后那些在王府侍卫冰冷目光下依旧挺直脊梁、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她身上的袍泽兄弟。慕容泽的提前到来打乱了计划,却也彻底撕破了伪装。退无可退,唯有向前!
“我的身份,王爷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江玥的声音在寂静的院落里显得异常清晰,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坦荡,“北燕镇北军主帅,江玥。”她微微昂起头,仿佛回到了号令千军的点将台,“至于目的…复国!救我北燕子民于水火!”她的话语掷地有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潜入王府,是形势所迫,替嫁非我所愿。”她目光扫过萧彻,“图谋?王爷太高看我了。我只是想活下去,寻找机会,联络旧部,积蓄力量。”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至于那火药…”她的目光再次落向石桌上的油纸包,脑中飞速旋转。
空间里的燧发枪图纸绝不能暴露!那是她复国最大的依仗!但萧彻和玄清都是人精,寻常理由根本无法搪塞那异常精纯火药的来源。
“…是我在王府藏书楼,一部残破的《丹经秘要》夹页里,无意间发现的古方残篇。”江玥缓缓说道,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丝不确定和回忆之色,“方子残缺不全,只记载了硝石、硫磺、木炭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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