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公园”相亲角的喧嚣被甩在身后,张守仁——如今是张仁了——被李瑶的姑姑,那位热情过度的赵金花女士,近乎“押送”着,塞进了一辆散发着皮革和廉价香水混合气味的黄色铁盒子(出租车)。
“师傅,去云城大学家属区!”赵金花中气十足地报出地址,随即扭过头,对着身旁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寒气的张仁开启新一轮信息轰炸,“小张啊,别拘束!以后就是一家人!瑶瑶那丫头就是眼光高,耽误了,我看你俩准成!你是不知道啊,她就在云城古籍出版社,离大学近,住她爸留下的老房子,方便!正好,那房子空着个书房……”
张仁闭目靠在椅背上,对耳边聒噪充耳不闻。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象光怪陆离:高耸入云、反射着刺眼阳光的“水晶塔”(摩天大楼),路上川流不息、发出低沉轰鸣的“铁甲虫”(汽车),还有那些巨大的、闪烁着各种刺眼图案的“幻光板”(广告牌)……这一切都在无声地宣告着时空的错位与法则的剧变。
他需要时间,需要安静,需要梳理这混乱的一切。更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落脚点,来评估这具残破身躯的状态,以及……那串多宝手串在这奇异时空下是否还能引动分毫力量。
云城大学家属区,一栋有些年头的红砖楼。赵金花熟门熟路地打开三楼一套房门。
“到了到了!条件一般,胜在清净!”赵金花推开门,一股淡淡的旧书纸张和尘埃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客厅陈设简单,略显凌乱,几摞书随意堆在角落。她径直推开一扇房门,“喏,书房!瑶瑶她爸以前用的,书多,你将就住!被褥都是干净的!”
房间不大,靠墙立着顶天立地的书柜,塞满了各种书籍。一张旧书桌,一张行军床。窗外是大学校园的一角,能看到葱郁的树木和远处古朴的教学楼顶。阳光透过百叶窗,在蒙尘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这简朴的环境,对此刻的张仁而言,不啻于一个避风港。至少,这里暂时隔绝了那些窥探的目光和喧嚣的声浪。
“你先歇着!我去给你拿点跌打药,再弄点吃的!瞧你这身伤……”赵金花风风火火地又要出门。
“不必劳烦。”张仁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平淡,“我需要静养。”
赵金花愣了一下,似乎被那语气中的疏离冻了一下,随即又堆起笑:“行行行,你先歇着!有事叫我啊,我就住楼下!”她终于离开,带上了门。
世界骤然安静下来。
张仁走到书桌前。桌上散落着几份打印稿和书籍,他随手拿起最上面一本翻开。纸张上的文字……竟是他所熟悉的!只是排版方式、纸张材质,以及某些前所未见的词汇,透着强烈的陌生感。他飞速翻阅,一目十行,亿万载岁月积累的恐怖智慧此刻全力运转,贪婪地吸收着这个时代的知识碎片——历史、科技、社会结构……
书页翻飞的速度越来越快。他需要最快的速度理解这个时代运行的规则。
身份。这是最大的难题。
目光扫过书桌一角,一份摊开的云城大学内部文件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一份关于“古籍整理与数字化”专项研究计划的招标公告,要求极高,涉及大量艰深晦涩的古代文献校勘与阐释。公告末尾,有一行不起眼的备注:“诚邀具备深厚古文献功底的研究者参与,资质要求可适当放宽,经专家组特批可提供短期访问学者身份及配套资源……”
一个模糊的计划在他冰冷如渊的心底,悄然浮现。
一周后,云城大学古籍特藏阅览室。
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只留下几盏冷光灯照亮一排排高耸至天花板的深褐色书架。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张、灰尘和岁月特有的沉静气息。张仁坐在最角落的长桌前,面前摊开一本纸页泛黄、边缘破损的《云笈七签》明刻本。他换上了一身赵金花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勉强合身的深色休闲装,洗去了血污尘土,脸色依旧苍白,但那份因重伤和时空错乱带来的极度虚弱感已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海般的沉寂。
他指尖划过竖排的繁体字,眼神专注而冰冷,仿佛不是在阅读,而是在审视。偶尔,他会提笔在一旁的空白稿纸上写下几个极其古奥的异体字,或是对某个道家术语做出远超原注的、一针见血的旁批。速度极快,落笔却带着一种沉凝的韵律。
这里是整个大学最安静、也最接近他“前世”气息的地方。他需要这里的文献,印证某些猜测,更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那份招标计划,就是他撬开这个时代缝隙的第一块砖。
阅览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带进一丝走廊的光亮和细微的脚步声。
张仁没有抬头。直到一个身影停在他斜对面的书架前,似乎在寻找什么。片刻后,那人似乎放弃了,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她转身的刹那,窗棂透入的一缕午后阳光,恰好斜斜地打在她侧脸上,映亮了那束随意挽在脑后的乌发,以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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