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肆将我放在铺着厚厚褥子的竹床上时,我几乎是立刻陷入了昏睡。
梦里没有炼炉山的烈焰,也没有喻肆的脸。
梦里只有冰冷的雨水,母亲项间喷涌的鲜血像死生花一样绽放在眼前,还有父亲倒下的身影。
南桥村空荡的死寂,脚底荆条刺入的剧痛,以及那间破败小庙里冰冷的绝望……
凡尘的苦难沉沉压来,远比神魔之战更让人窒息。
我猛地睁开眼,窗外已是晨光熹微,鸟鸣啁啾。
喻肆坐在床边的矮凳上,正低头专注地用一把小银刀削着什么东西。晨光落在他鸦羽般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安静的阴影,侧脸线条干净柔和,全然不见前世记忆里最后那模糊一瞥的冰冷。
现在的他,看起来只是个清俊出尘的凡人修士。
“你是谁?”我开口问他,嗓子有点干哑。
“我是在恍如山修炼的修士,法号念安。”他并未看我,眼睛定定地看向窗外。
我几乎就能确定他是喻肆,那张脸,我不会忘记,但是我不敢戳穿,一来我并不能确定他是敌是友,二来,我并不想和前世的身份还有什么瓜葛。
一切过往,当如尘烟。
“念安?”我问道:“这个名字有什么深意吗?听起来不像法号。”
喻肆转头看我,笑道:“你一个小娃娃还听过什么其他的道号?”
我意识到此话不妥,便不再追问。
还是太大意了,如此下去,他早晚会察觉,还是小心再小心吧。我要时刻铭记我七岁幼童的身份。
见我不说话,他倒是先开口:“没什么深意,挂念世人平安罢了。”
我垂眸,不准备再开口,转身冲向床的内侧。
“你是南桥村落永的孩子吗?”喻肆开口询问。
我闷闷地嗯了一声,心里正盘算他是怎么知道的,他却先开口解释道:“你的父亲落永与我有一饭之恩,方才,你睡觉时,我前去你家查看了一下,只是没想到......”
“他们都死了,官兵来征兵,我们家没人也没钱,他们就打我,我母亲心疼我冲撞了官兵,被一刀斩首,我父亲拔刀要拼命,最终被乱刀砍死。我......侥幸逃脱。”我将前几天的经历复述了一遍,忽然想起来我写的那两个墓碑,心中忐忑,生怕喻肆认出我的字迹。
想了想又觉得没必要,之前还是战神时我鲜少写字,也就十多万年前心血来潮在月神殿门口划拉了两笔,写了一首狗屁不通地诗文,早就被遗忘了,喻肆一个人间修炼的小仙,应该是不会见过的。
所幸他并未纠结墓碑上的字是谁写的,直接问我:“你接下来的打算是什么?”
我摇头。
接下来的打算嘛,肯定是有的,我必须要知道我的神元现在在哪里,或者被何神吸收了去,但是我凡人之躯,太过于虚弱,完全没有修炼根基,神力等同于没有,如今我根本感觉不到我的神元,更别提找到它的下落。
所以我是打算修炼,慢慢筑基入门,引气入体,感应神元。
“不若你跟着我修仙吧。”他起身朝我走来,坐在床边,真切地看着我说:“为师已修仙两千年,颇有心得,只是飞升在即,唯恐本领在人间失传,我看你骨骼清奇,不若拜我为师,我定会用心教你。”
“不用了。”我一口回绝,待在他身边,不是什么好去处,指不定明面上打着教我地幌子,背地里吃小孩呢。况且,依照我前世修炼的心得,今生必然不会差到哪去。
喻肆长长地叹了口气,语气颇为可惜地说道:“那真是浪费你的天赋了,你可知我们人类修仙与那些天生地养地神仙大有不同。那些天生的神仙,寿命极长,哪怕千百年只突破一点对他们而言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但是我们人类可不同,我们寿命不过百年,修仙全靠天赋,天赋极佳者百年内飞升也是有的,再次些修炼个千百年也能突破飞升,若是普通人,不说一辈子摸不到修仙的门槛,哪怕是摸到了一些,百年之后身死道消的大有人在。”
我静静地听着,发现自己从未想过这些,前世修炼地心得完全是因为不用考虑寿命的限制,若我还像之前那样千年万年才突破一次,那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也别想有什么成就了。
“我初见你时,便觉得你天赋异禀,奈何你父亲母亲只有你一个孩子,我便没有讨要过来,如今你孤家寡人一个,外面又乱,不如跟我在山中清修。我只有你一个徒弟,定然倾囊相授,就算日后飞升不成,长生不老也是必然可以的。”
“长生?”我问道:“长生又有什么用呢?”
喻肆面色一顿,良久,无话可说。
我看他如此,有些于心不忍,不得不说,他长了一张让人一看就想信任的脸。可是我已经被他骗过一次了,不会再上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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