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刻的画面是——黑得像废土边缘风洞里的绝对沉默，然后骤然切断。
下一秒，是血液沸腾声。
莱恩猛地睁眼。虹膜重构系统延迟了0.7秒，眼前全是混乱的视觉片段：灰色管线、电弧火花、滴水声，还有他自制的“接入仓”头盔的倒影，微微颤抖。
他干呕了一声，从义体床上坐起，肩膀“咔”地响了一下——是左侧植入接口过热，熔痕在皮肤下闪烁着蓝白光。
房间里没有声音，除了那种能让焦虑加速跳动的机器呼吸声——来自他自制的数据冷却中枢。墙面是裸露的合金脊柱，天花板滴着油污。整个“安全屋”不过是空中城轨废弃站的一节失控车厢，被他改造成潜入室。
他慢慢坐起身，右手搭上脖子——接口还在，精神力场的连接线却断了。
他看了一眼显示器。
【任务状态：完成】
【指令源：未知雇主】
【支付：到账（16,000币）】
【副作用：记忆抹除-限定时段（任务执行期间）】
——莱恩皱眉。
“我他妈又把自己当炮弹用了。”他喃喃。
那是一种极其危险的黑客方式：将自身意识全部“打包”进数据流，用作一次性入侵工具。它快，狠，准——代价是那段期间的记忆完全消失。
但他记得自己曾经发誓再也不干这种事。
是谁让他改主意的？
他赤脚踩在冷金属地板上，走到墙角一扇生锈的检修门前，按下指纹。
门后露出一个薄壁终端。
那是他为“真正出事的那天”准备的后门——只对自己开放。
终端启动，闪出一段加密指令。文字排布得像某种墓志铭。
只有一句话：
“她还活着。别相信阿错。”
——L
莱恩的瞳孔紧缩，心跳微顿。
“……伊雯？”他第一次开口时，嗓音竟带着微妙的战栗。
但他不记得她是谁。
那句讯息的余韵还未散尽，墙面上的光已经黯下。莱恩的呼吸像是被什么钉在胸腔。
他盯着那行字足足一分钟，屏幕已经休眠。那名字像一块钛芯板，被焊进他的脑壳。
伊雯。
那种熟悉感不是来自记忆，是来自直觉深处那种渗血的怅然。
他踉跄走回主控终端，右手腕抬起，义体表层开启模式切换，露出接口线。他把线缆插入终端，开始操作：
【访问：“伊雯”——数据档案】
【匹配源：本地存储、外部接口、公共网络……】
【结果：0】
【提示：该关键词已设为“主动抹除层级”】
【设定者：L】
他盯着那个设定者代号，苦笑了一声。
“我亲手……把她从世界里删了。”
莱恩不是没干过自我加密、记忆重组、虚拟人格嵌套这些事，但从删除级别来看，这不像是“情绪逃避”，而像是一种极其明确的命令：
——你永远不能知道她是谁。
“她是谁？我为什么要抹掉她？她……真的还活着吗？”
他回到中控台，切入更深一层存储密钥——“梦靥栈”。
那里是他黑客生涯最早期的数据记录，也只有他自己能打开。进入后，他调出一段记录访问日志的脚本。
他本没抱希望。
但第五页，跳出一个红色警告。
【五天前】
【访客ID：A·C（阿错）】
【访问目标：梦靥栈·暗存段·L线私密回环】
【行为：只读·未篡改·留下监听码】
他屏住呼吸。
阿错，从未告诉过他来过这里。而“梦靥栈”的定位装置……已经被静默禁用了三天。
“阿错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他站起身，打开悬挂在门后的防风衣。衣领里藏着一小块芯片，内部预设的是一个过去他从未使用的中继器身份。
他要出门了。
而他要去的第一站，是【废光街·第七层·情报中枢】。那里存着地下网络最深的记忆副本记录——就算是被彻底抹除的，也可能有一丝“数字回响”。
他要找到伊雯。
哪怕只是她名字的影子。
出门那一刻，莱恩顺手拉低了面罩。外头的雨像数据碎片倾泻而下，像是这个城市的系统出了内存泄漏。
零维塔下层的天气永远这样：失控，脏，潮得像程序崩坏前的声音缓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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