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石质大门在刺耳的摩擦声中被推开,一股比外面暴雨世界更加阴森、更加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水牢内部,巨大的石条砌成的墙壁上布满了滑腻的青苔和深色的、仿佛渗着血泪的水渍,岁月的侵蚀在石面上刻下狰狞的纹路。地面凹凸不平,浑浊的积水没过脚踝,冰冷刺骨,散发出浓烈的、如同死鱼堆积腐烂般的腥臭,几乎令人窒息。几盏昏黄的气死风灯悬挂在石柱上,在穿堂而过的阴风中摇曳不定,将人影拉扯得如同鬼魅般扭曲变形,在湿漉漉的石壁上投下晃动的巨大阴影。
王奎抱着双臂,斜倚在一根粗大的、刻满不知名划痕的石柱旁,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阴冷。他身后站着十几名浑身湿透、却眼神凶狠、手按刀柄的兵勇,如同一群等待噬人的饿狼。他看着被兵勇押解进来的林澈和张问陶,嘴角噙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残酷笑意,手中的铁链随着他手指的敲击,发出哗啦哗啦的刺耳噪音,在这死寂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哟,林大才子,终于来了?这鬼地方配你这死囚身份,倒是相得益彰!”王奎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在石壁间回荡,“张大人说你能让黄河水自己把河底的沙子冲走?啧啧啧,真是神仙放屁——不同凡响啊!王某倒要开开眼,看看你这戴罪之身、手无寸铁的死囚,拿什么玩意儿在这鬼地方‘演示’你那狗屁不通的法子?莫不是又要耍弄你那套装神弄鬼、蛊惑人心的把戏?”他向前踱了两步,居高临下地盯着林澈,眼神如同毒蛇的信子。
林澈仿佛根本没有听到这恶毒的挑衅,他的感官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完全沉浸在周围的环境中。他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如同探照灯般迅速扫视着这阴森潮湿的牢狱每一个角落:滑腻的石壁、浑浊的积水、摇曳的灯火、王奎阴鸷的脸……突然,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牢牢定格在墙角一堆被遗弃、锈迹斑斑、散发着浓重铁锈和血腥味的刑具废料上——断裂变形的手铐、扭曲如麻花的铁链、沉重粗大的脚镣,甚至还有半截布满虫蛀孔洞、腐朽不堪的木枷。这些东西,曾是施加酷刑、制造痛苦的器具,沾染着无数冤魂的绝望,如今,在这绝境之中,却成了他唯一的、卑微的希望之光!
在所有人惊愕、不解、甚至带着几分看疯子般戏谑的目光注视下,林澈径直走向那堆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废料。他无视了铁锈的肮脏和刑具本身带来的心理不适,弯腰,精准地拾起了一副最为厚重、铁环粗如儿臂的脚镣。冰冷的铁链在他手中发出沉重而刺耳的“哗啦”声,那重量几乎让他一个趔趄。
“借火把一用。”林澈头也不回,声音平静得如同无波的古井,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张问陶眼神微凝,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示意身旁一名兵勇将手中熊熊燃烧的火把递过去。
炽热的火焰瞬间驱散了林澈周围的阴冷湿气,橘红色的光芒跳跃着,映照着他沾满雨水泥渍却异常专注的脸庞。他毫不犹豫地将那沉重铁脚镣最粗大的连接环,凑到火焰最炽热、温度最高的外焰处!刺鼻的铁锈烧灼味伴随着“滋滋”的声响弥漫开来,盖过了水牢的腐臭。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只见那粗大的铁环在高温的舔舐下,颜色迅速由暗红转为亮红,继而软化变形!
就在铁环达到红热状态,边缘甚至开始有细微铁水滴落的瞬间!林澈猛地将其抽出火焰,动作快如闪电,狠狠按在脚下坚硬而湿滑的石槽凹坑里!同时,他低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一脚狠狠地踩踏上去!
“咔!嘎吱——嘎嘣!”
令人头皮发麻、牙根酸软的金属变形声骤然响起!那坚硬的、象征着禁锢与刑罚的铁环,竟被林澈硬生生地、以一种近乎蛮横的力量,拗成了一个扭曲的、但明显带有特定弧度的半圆形!铁环与石头剧烈摩擦,溅起几点微弱的火星。
“取绳索!结实的长木棍!要五尺长,手腕粗细!”林澈的声音急促而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他的目光如电,再次扫过全场,仿佛在搜寻着什么关键的零件。最终,那目光如同冰冷的锥子,定格在王奎腰间悬挂着的一块莹润剔透、在昏黄灯光下流转着温润光泽、雕刻着貔貅纹样的玉佩上!“还有——”林澈的声音斩钉截铁,“借你的玉佩一用!”
王奎的脸色瞬间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手“唰”地一下按上腰间的刀柄,眼中杀机毕露:“小畜生!你找死?!敢打老子玉佩的主意!”
“王都司若是怕了,”林澈抬起沾满铁锈污渍和汗水的脸,雨水和汗水混合着流下,他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眼神如同万丈深渊般直刺王奎,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大可现在就一刀砍了我这颗脑袋!我林澈烂命一条,死不足惜!只是不知,归德府那数十万即将葬身鱼腹、化为枯骨的百姓,到了阴曹地府,会不会也‘恭候’王都司大驾?!黄泉路上,有你这样的‘忠勇之士’作伴,想必不会寂寞!”
“你……!狂妄!”王奎被这诛心之言噎得气血翻涌,目眦欲裂,额角青筋暴跳,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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