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工衙门,坐落在汴河与黄河交汇的险要之处。此刻,这座象征着治水权威的官署,却弥漫着一股末日来临般的恐慌与混乱。
衙役们如同无头苍蝇,扛着沉重的沙袋在泥泞的院子里奔忙,呼喊声、斥骂声、焦急的脚步声混杂一片。大堂内,主薄刘庸的咆哮几乎要掀翻屋顶:“废物!一群废物!三天前就该呈上的黄河汛期改道详图呢?!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汛期就在眼前,若因图纸延误,导致开封府百万生灵涂炭,你我项上人头都难保!”
就在这焦头烂额之际,林澈与颜如玉的身影出现在大堂门口。林澈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衫,虽略显狼狈,却身姿挺拔;颜如玉白衣胜雪,气质超凡脱俗,宛如浊世清莲。两人身上那股无形的气场,尤其是颜如玉那清冷目光扫过之处带来的莫名压力,竟让门口阻拦的衙役下意识地退开。
“在下林澈,有紧急治水要情,关乎黄河安危、归德府数十万百姓性命,求见刘主薄!”林澈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堂内的嘈杂。
刘庸正处于暴怒边缘,闻言猛地转身,正要呵斥,目光却陡然被林澈手中捧着的、那卷泛着奇异古意的残破书卷牢牢吸住!当林澈小心地将那浸透雨水却无损其沧桑底蕴的《水经注》残卷徐徐展开,露出郦道元那力透纸背的墨迹时,刘庸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呼吸都为之停滞!
“这……这墨韵!这笔法!这……这难道是郦道元亲笔批注的《水经注》真迹残卷?!”刘庸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几乎是扑到案前,双手想碰又不敢碰,眼中爆发出狂热的光芒!作为河工老吏,他深知此物的价值!
林澈趁刘庸心神被古卷震慑之际,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过桌案上散乱堆叠的图纸。其中一张用上好羊皮绘制、标注着“工部核定·新河道规划详图”的图纸,瞬间刺痛了他的眼睛!
图上,黄河的主河道被一支朱笔强行扭向东南方向,刻意绕开了重镇开封府。然而,在下游归德府的地界,河道却画出了一个极其突兀、违背常理的锐角急弯!更诡异的是,在这急弯的内侧,标注堤坝的线条异常单薄简陋,与上下游的厚重笔触形成鲜明对比。最刺目的,是在这薄弱堤坝旁,用鲜艳的朱砂,赫然画着一个龙飞凤舞、透着邪气的“吉”字符号!这符号,与原主记忆中张德海密谋时的标记,一模一样!
“刘主薄!”林澈的指尖带着千钧之力,猛地戳在那诡异的急弯和“吉”字标记上,声音如同寒冰坠地,“此段河道规划,绝非治水良策,实乃……灭顶之灾的催命符!”
刘庸被林澈的气势和话语惊得心头一跳,皱眉看向他手指之处:“此乃工部下发的最新规划,言明可借黄河水势,冲垮李闯贼军在归德外围的临时营寨,以水代兵,解归德之围……”
“一派胡言!饮鸩止渴!”林澈厉声打断,同时将《水经注》残卷中那幅标注着“铜瓦厢决口隐患”的简笔画重重拍在案上,与那羊皮图纸并列,“刘主薄请看!郦公早有警示:‘黄河斗水,泥居其七’,泥沙含量冠绝天下!河道遇急弯,水流因离心之力,必生‘凹岸掏刷,凸岸淤积’之象!再看此图——”
林澈的手指划过图纸上那不足百丈的急弯半径,语速快如连珠,带着水利工程师的专业与愤怒:“如此狭窄的锐角弯道,汛期洪峰携万钧之力冲击而来,内侧(凹岸)堤坝根基将被高速水流疯狂掏空!而外侧(凸岸)则因水流减速,大量泥沙瞬间淤积,堵塞河道!此消彼长之下,此段堤坝,在洪峰面前,形同虚设!届时洪水将如脱缰猛兽,倒灌归德府!数十万百姓、万顷良田,顷刻间将化为一片汪洋死域!这,就是张德海想要的‘吉’?!”
他下意识地运用了现代流体力学中的“弯道环流”和“离心力掏刷”原理,却见刘庸一脸茫然,显然对这些术语闻所未闻。
就在这时,颜如玉清越的声音如同山涧清泉,适时响起,带着一种玄奥而令人信服的韵律:“水之至柔,亦能至刚。其性避高而趋下,遇直则畅,逢曲则怒。此规划,强令大河折腰于方寸之地,犹如困龙于浅滩,非但不能借其力,反激其怒,必酿滔天之祸。此非治水,实乃造劫!”她的话语仿佛蕴含着某种天地至理,配合着玉指在图纸上虚划出的水流轨迹,竟让刘庸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和深深的恐惧!
“砰!”
大堂的门被粗暴地撞开!一股肃杀之气瞬间涌入!
河工都司王奎,张德海的铁杆心腹,身披半旧皮甲,腰挎长刀,带着一队杀气腾腾的兵勇闯了进来。他一眼瞥见林澈手中那卷散发着古老气息的《水经注》残卷,脸色“唰”地变得惨白,眼中闪过一丝惊骇欲绝的神色,随即被更深的狠戾取代!“大胆狂徒林澈!”王奎戟指怒喝,声音尖利,“你乃戴罪之身,侥幸逃脱法网,不思悔改,竟敢私闯河工重地,伪造前朝古籍,在此妖言惑众,扰乱防汛大计!来人啊!将此二贼拿下,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兵勇们齐声应诺,刀剑出鞘,寒光闪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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