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天台相遇后,陆茗薇的素描本边缘总沾着细碎的金粉。每当午后的阳光斜斜穿透画室的百叶窗,那些金粉便会苏醒般地闪烁,宛如银河倾泻时不慎遗落的星辰碎屑。她总爱把本子平摊在画架旁,看金粉随着翻页的动作簌簌飘落,如同在为自己不可言说的心事伴奏。她开始刻意在画室多留一会儿,看宋冧用浅紫色炭笔勾勒石膏像的阴影,旁人眼中粗糙、平凡的石膏像,在他笔下却仿佛被赋予了生命,那些被忽视的暗部褶皱,化作流动的星河,深邃而迷人。她时常托着下巴,静静地看着他专注作画的侧影,看着他的笔尖在纸上轻盈游走,将光影的奥秘一点点展现出来。
某个暴雨倾盆的午后,豆大的雨点砸在地上,溅起层层水花。陆茗薇抱着画具冲进画室,帆布鞋早已浸满雨水,裤脚也被溅起的水花打湿。她原想借着这场雨的掩护,安心打磨那幅总画不出神韵的静物写生,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她呆立当场——宋冧蜷缩在角落,身影显得那么脆弱无助。他的宽檐帽滚落在地,苍白的手死死捂住眼睛,指缝间渗出细密的血痕,在他的掌心晕染开,像绽放的妖异红梅。
他剧烈颤抖的脊背弓成脆弱的弧度,雨水顺着天窗缝隙蜿蜒而下,在他肩头织成细密的银网。
“别过来!”他的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反复磨过,充满了痛苦与挣扎,“光线...太刺眼了。”那声音里裹挟的恐惧让陆茗薇想起车祸后躺在手术台上的自己,白炽灯刺得她睁不开眼,耳边是金属器械碰撞的冷响,与此刻宋冧指缝间渗出的血痕重叠成同一种疼痛。
她僵在原地,目光不经意瞥见画架上未完成的画作——是她上周随意提起的老家梧桐林,画面里暴雨如注,将树叶砸得扭曲变形,本该是压抑的场景,却有一道诡异的荧光从树干裂缝中迸发而出,仿佛黑暗中的希望之光,倔强而耀眼。这一刻,陆茗薇突然想起天台上那句“裂痕才是真实的纹路”,喉间泛起酸涩。她猛地转身,将厚重的天鹅绒窗帘尽数拉拢,画室瞬间沉入暮色般的昏暗,又摸索着从帆布包里掏出备用的深色丝巾——那是她曾在舞蹈演出时系过的道具,此刻带着淡淡的薰衣草香。
“用这个试试。”她的声音轻柔而温和,将丝巾轻轻覆在宋冧颤抖的手上,“我小时候参加钢琴比赛,紧张到手指发麻,就用冷水冲手腕。或许...转移注意力有用?”她试图用自己的经历,给予他一丝安慰和力量。
宋冧的睫毛剧烈颤动,像是受惊的蝴蝶。血珠顺着睫毛尖坠入丝巾的纹路,晕开暗红的痕迹。当他终于松开手时,泛红的眼睑微微肿胀,那双粉紫色瞳孔蒙着层水光,像被困在琥珀里的蝶,却固执地聚焦在她脸上,眼神中没有了平时的热情,反而带着一丝警惕与不解:“你为什么帮我?”
“因为你的画。”陆茗薇轻声说道,弯腰捡起地上的宽檐帽。帽檐内侧泛黄的便签上,模糊的字迹依稀可辨:“光会从裂缝里进来”。褪色的字迹依稀能感受到曾经的执着与坚持。“那天在天台,你说裂痕才是真实的纹路。我的《禁锢的蝴蝶》...其实画的是被迫放弃舞蹈梦想的自己。”她的声音渐渐低沉,带着一丝伤感。说着,她解开珍珠项链,冰凉的金属坠子滑过掌心,锁骨处蜈蚣般的疤痕暴露在潮湿的空气中露出,那是一道永远无法抹去的印记。“我的《禁锢的蝴蝶》,画的是再也无法起舞的自己。”她的声音轻得像雨丝,“车祸那天,救护车的顶灯晃得我睁不开眼,醒来后医生说,我的跟腱永远无法承受踮脚的重量。”
雨声渐歇,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宋冧突然伸手,指尖悬在她疤痕上方半寸处,仿佛想要触碰,却又充满了犹豫。“我能看见比常人丰富百倍的色谱。”他轻笑一声,笑声里裹着无尽的苦涩,“却要在暗房里待三个月,只为捕捉《逆光》里那抹转瞬即逝的蓝。他们说我哗众取宠,可谁知道...”他的声音突然哽住,喉结滚动间,陆茗薇看见他眼底流转的星河。那些不被理解的孤独时光,那些为艺术付出的艰辛,都在这一句话中化为无奈与感慨。
陆茗薇鬼使神差地握住他冰凉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他手背上细小的雀斑传递过去,仿佛要驱散他心中的寒意。“下个月有个地下艺术展,主题是‘缺陷的诗意’。要不要...一起参展?”他鼓起勇气,说出了心中的想法,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陆茗薇埋下脑袋,她爸是不会让她去的,但是……她抬头望向那幅暴雨中的梧桐林,“裂缝里的光,本就该被人看见。”
陆茗薇的瞳孔骤然收缩,画架上的梧桐林在穿堂风里轻轻摇晃,仿佛也在为这个提议而激动。
远处闷雷滚动,像是另一场暴雨的前奏。潮湿的空气里浮动着松节油与雨水混合的气息,陆茗薇与宋冧相触的指尖仍在微微发烫。陆茗薇的目光先是落在交叠的手背上,雀斑与掌纹交织成细密的网,接着缓缓上移,停留在他泛着微光的眼睛里。
画室里寂静得能听见画布纤维细微的舒展声。宋冧喉结动了动,想要抽回手,却发现自己竟贪恋这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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