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的白炽灯管嗡嗡作响，程默盯着单向玻璃上自己的倒影——眼下的青黑像是被人揍了两拳。
“姓名。”
“程默。”
“职业。”
“奥美广告，高级文案。”
做笔录的警察突然停下笔：“不是总监？”
程默扯了扯嘴角。联谊会上刘阳的玩笑话，现在成了警方怀疑他虚构身份的佐证。审讯桌对面的陈雨菲——不，现在应该叫陈雯——正用研究所工作证刷开手机，屏幕闪过“民俗异常现象管控局”的徽章。
“你们在仓库进行的仪式，已经造成三人死亡。”警察推来平板电脑，监控画面显示研究所那两个黑衣人倒在碎镜堆里，胸口插着玻璃，“解释一下？“
程默看向碎片里凝固的血迹，形状像极了樱花花瓣。
凌晨四点，程默在留置室见到了苏雯。
她的美甲全剥落了，右手小指缺了一块，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整齐切下。
“他们取走了我的记忆。”苏雯把额头抵在铁栅栏上，“用镜子...就像当年对林夏做的那样。”
程默这才注意到她左眼瞳孔泛着不正常的银灰色——那是镜面反光的效果。当苏雯眨眼时，程默恍惚看见林夏的脸在她眼球表面一闪而过。
陈雯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苏小姐是第七个媒介载体，她的记忆里藏着前六次实验的关键数据。”
她递来一份1998年的《异常能量研究报告》，其中被荧光笔标记的段落让程默如坠冰窖：
“镜界生物需要活体媒介维持通道稳定。当旧载体记忆耗尽时，必须用新载体进行意识嫁接...”
报告附着的照片里，1998年那个蒙眼女孩的左眼，现在也泛着同样的银灰色。
程默的保释手续办得异常顺利。
走出派出所时，晨雾中停着辆黑色轿车，车窗降下露出赵总的脸：“上车，公司需要你。”
后座上放着程默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定格在婚恋APP后台——“镜中人”账号的最后登录时间是一小时前，IP地址显示为公司服务器机房。
“我们重启了林夏的账号。”赵总转动方向盘，“她的意识很适合做AI婚恋顾问。”
高架桥的霓虹灯在车窗上投下流动的色彩，程默突然发现每盏路灯的金属柱都光可鉴人，像无数面竖立的镜子。当车子驶过苏州河时，水面泛起不自然的波纹，仿佛有无数双手在镜面般的河底挥舞。
赵总的手机突然自动播放一段录音——是林夏的声音，但夹杂着诡异的电子杂音：
“默默...月圆夜...带新镜子来...”
程默猛地转头，后视镜里赵总的左眼下，赫然浮现出一颗痣。
公司前台放着程默的私人物品箱。
在马克杯和便签纸下面，压着林夏五年前的工作证。塑封膜里夹着张纸条，字迹被水晕染过：“如果看到我不像我了，打碎镜子”。
电梯镜面映出程默憔悴的脸，当他伸手去按楼层时，镜中的自己却缓缓抬起左手，在空气中写下：
“月圆夜带她来”
数字“7”的按钮突然渗出液体，程默缩回手指，闻到浓烈的樱花香——和他送给林夏的那瓶指甲油一模一样。
办公区空无一人，所有电脑屏幕都定格在蓝屏状态，唯一的亮光是程默工位上的台灯。灯下压着第六面镜子的残片，镜框缠着根长发——乌黑发亮，发梢却诡异地呈现出被水浸泡多年的灰白色。
午夜的值班室，程默用公司打印机输出所有与林夏有关的文件。
当打印到第37页时，机器突然卡纸。拽出的纸张上印着段残缺的聊天记录，时间显示是2018年6月5日01:03——林夏失踪前27分钟：
“林夏：镜子里的你在哭
程默：你喝多了吧？
林夏：不，是真的...等等，赵叔为什么在...”
打印机继续吐出纸张，最新一张是研究所的内部邮件：
“项目进展：成功将7号载体（林夏）30%意识导入婚恋AI系统，剩余70%仍滞留在镜界。建议月圆夜用原载体（程默）进行意识桥接...”
程默抓起镜子碎片划破掌心，血滴在纸上瞬间被吸收，浮现出苏州河地图——六个红点标记着镜子埋葬处，第七个红点正在公司大楼闪烁。
窗外，满月挣脱云层，月光透过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七个光斑，排列成北斗七星形状。
而程默的影子，正缓缓从地面立起，变成穿白裙子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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