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蔫儿那张老脸,笑得像一朵被霜打过的蔫菊花。
他搓着手,跟在江辰身后,那股热情劲儿,比招待所的炉子烧得还旺。
“江辰同志!您看看!这批木头,绝对都是好料!”
“我昨晚连夜带人去后山挑的,保准您满意!”
公社的空地上,一根根粗壮的枕木已经堆成了小山,十几个社员正嘿咻嘿咻地往一辆解放大卡车上装。
王老蔫儿的嗓门比谁都大。
“都给我轻点!小心着点!”
“这可是支援国家建设的重要物资!磕了碰了,你们担待得起吗?”
他训斥着社员,转头又对着江辰露出一脸谄媚的笑,从兜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香烟。
“江辰同志,来,抽一根,解解乏。”
江辰摆了摆手,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些正在装车的枕木。
木材质地坚硬,尺寸规整,确实是上好的料。
李满仓那半扇猪肉,果然比任何介绍信都管用。
事情顺利得超乎想象。
在王老蔫儿鞍前马后的“帮助”下,验货、过磅、开票,所有手续一路绿灯。
卡车装货还需要一些时间。
江辰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百无聊赖地看着。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公社卫生所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争吵声。
声音越来越大,很快就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
几个穿着干部服的男人,正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围在中间。
“林医生,你这就有点不通人情了吧?”
“我就是头疼发烧,浑身没劲,你给我开个三五天的假条,怎么了?”
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唾沫横飞,语气蛮横。
“就是!咱们都是一个公社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别把事做得太绝!”
另一个瘦高个也跟着起哄。
被他们围在中间的那个女医生,身形单薄,却站得笔直,像一株雪中的青松。
她梳着两条乌黑的麻花辫,皮肤白皙,五官清丽,眉宇间带着一股与这穷山僻壤格格不入的清冷气质。
哪怕被几个大男人围着,她的脸上也没有丝毫怯懦。
“你的体温正常,心率正常,没有任何生病的体征。”
她的声音清脆,却像冰块一样,没有温度。
“我不能给你开假病假条,这是原则问题。”
江辰的眼神微微一凝。
这个女医生,他认得。
林晚秋。
红星轧钢厂医务室新来的大学生,据说家庭背景不一般,这次是响应号召,下来巡回医疗,体验生活的。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
那满脸横肉的干部显然是被拒绝得恼了,嗓门又提高八度。
“什么狗屁原则!”
“我看你就是看不起我们这些泥腿子!故意刁难我们!”
眼看他就要伸手推搡,林晚秋的脸色愈发冰冷,眼神里已经带上了怒意。
王老蔫儿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他眉头一皱,赶紧小跑了过来。
“干什么呢!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
他先是呵斥了自己手下那几个干部一句,然后又换上了一副和事佬的面孔,对着林晚秋劝道。
“林医生啊,你瞧瞧,张干事他们也是为了工作,累坏了身子。”
“年轻人,有时候要学会通融一下嘛,大家都是为了革命工作,互相体谅一下。”
他这话,明着是劝解,实际上却是在给林晚-秋-施压。
那几个干部得了主任的“支持”,气焰更加嚣张起来。
林晚秋的嘴唇抿成了一条倔强的直线。
她那双清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失望,但更多的还是坚毅。
她没再说话,只是用沉默,表达着自己的无声反抗。
江辰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冷意。
他迈开步子,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
人群自动为他分开了一条路。
他没有看那几个叫嚣的干部,甚至没有多看林晚秋一眼。
他的目光,只是轻飘飘地落在了王老蔫儿的身上。
“王主任。”
江辰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准确地投进了喧闹的池塘。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王老蔫儿脸上的笑容一僵,连忙转过身。
“哎,江辰同志,您怎么过来了?这点小事,我马上处理好。”
江辰笑了笑,那笑容却不达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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