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衙役将搜索的货物退还到茶坊。唐清欢吩咐伙计将这批货留用,明日‘沁香酥饼’不限量,又嘱咐林傅盛核算出现有的存量,先筹够三百两的货,定了货船赶紧送往云京。
这李家全族流放,让茶商会内部一片叫好。昔日李斯风仗着背有靠山,长期碾压商户资源,将上好的紫霞峰芽、荆溪云蕊、天铸雪叶、雪顶银尖优先自己采购,还不被榷署限制。
那日通判夫人走后,便与沈知微叙旧,她深知知府千金的人脉和知府的面子大于通判。既然唐清欢如此有才,如若能寻着她的薄面,开一场‘秋日茶香词会’,撮合唐清欢打入商会层,有机会采购高端茶叶,相信她在茶商道路上能更宽敞,也能激发她创造出更多好茶饮。
沈知微是同意的,本没有好的由头。如今有了这李家流放,除掉一块恶瘤的缘由,这茶会一事便好办。况且,唐清欢年纪轻轻,就能以各类茶饮打下好名声,也实为翘楚。
不日,沈知微将‘秋日茶香词会’,设在知府后园临湖的水榭之中。受邀者皆是卫城茶商会有头有脸的人物,席间成列的茶叶皆是顶级的天铸雪叶、雪顶银尖。
唐清欢今日穿了身素雅的藕荷色襦裙,发髻间插入一枚玉簪,清丽如出水新荷。林傅盛一袭墨黑色广袖长褙子,内衬红色小袖袍,腰间束着暗纹玉带。发髻规整束起,衬得他眉眼清朗,鼻峰峻峭,他左手拢住琴底,右手轻环琴身,将那张古琴稳稳抱在怀中,微微往宴会一站,引来商户家眷绣帕抛出。
沈知微瞧着,噗呲一笑,对家眷们打趣道:“各位妹妹姐姐,就不要惦记林相公了,他是唐小娘子的如意郎君。等来年春日,我为各位举办一次‘社交宴集’,如何?”
家眷见知府千金发话,唏嘘一声安然入坐。沈知微吩咐茶师为给宾客点茶,等宾客都一一品茗。又将‘双色凝香’献上,看各位长老面露满意之色,她故意将话题引向‘清欢茶坊’。此时,茶商会一位长老听出话中有话。他捋着胡须,慢悠悠开口:“唐小娘子心思灵巧,双色凝香、料膏、酥饼,皆是别出心裁,市井风靡。然茶之一道,源远流长,讲究的是火候天成、韵味悠长。过于倚重奇技淫巧,恐有舍本逐末之嫌啊。”
此话一出,席间几位老者微微颔首,目光投向唐清欢,带着一丝的轻蔑。唐清欢会意长老说她有术无道,根基浅薄。她依然神色沉淀,正想开口。身旁的林傅盛忽然起身,他徐徐走到临湖的案前,将古琴搁置,拂身落座。
须臾,他在琴弦上按下手指,几个清越的音符流泻而出,打破了尴尬的气氛。接着,他开口吟诵,声音清朗如玉磬相击:
山泉好,炉畔试新芽。
素手揉香分翠绿,雪沫凝乳生奶香。
层叠见清嘉。
金桔酿,蜜渍韵尤佳。
龙凤团中藏桂魄,芝麻圆里裹丹霞。
辛苦小茶娘。
他只吟完这阙词,便戛然而止。众人的目光不由得被这阙词和那清越琴音吸引,那句‘辛苦小茶娘’也道出唐清欢的创业艰辛。
唐清欢心头微微一颤,望向林傅盛。须臾,她迎着席间轻视的目光,从容起身,对着众人微微一福。林傅盛会意,又将清越之音续上,她用清亮的声音接唱到:
双蕊凝香露未消,
一瓯承影上窗绡。
莫谓新茗遗古意,
清欢自向芳华飘。
汤沸依前法,
瓯翻袭旧谣。
不把机心夸妙术,
独将真趣寄灵苗。
何须较古朝。
就在唐清欢唱完,方才还带着轻视的老者们,此刻眼中已满是惊叹。
“唐小娘子与林相公,琴音词韵,浑然一体。词中将‘茶道’与‘创新’做了生动的诠释,新茗亦可承载古意,技艺上仍是那份自在的清欢,老夫佩服!”
此时,沈知微想借机明言,却被一位茶商先接了话:“唐小娘子茶膏熬制精妙,算学控火更是闻所未闻。只是不知,这茶膏配比之法,是否也如市面通用之法般,有个遵循的定数?总不会全凭感觉,秘而不宣吧?”
他话里话外,暗指她藏私,并没有坊间传的神奇。众人目光盯住唐清欢,她看了一眼林傅盛,见他颔首,便淡然自若的笑道。
“茶膏熬制,关键在茶饼析出之精华与火候之功。其配比核心,在于析出率与浓缩比。析出率,需视茶饼产地、年份、工艺而定。浓缩比,则关乎火候时长与水分蒸发之效。此二者相乘,再辅以基础配比常数,便是成膏之量。此乃茶膏制作之公理,非我独创。”。
那茶商见她口齿清晰,将复杂的工艺拆解简单,愣了一下,旋即追问:“哦?这‘析出率’、‘浓缩比’、‘常数’如何得知?莫非唐小娘子空口白话?”
“自然不是。”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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