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盛十六年,深秋,卫城外二十里。
废弃的茅草屋在冷雨中飘零,朽坏的门板被砸得震响。
粗粝凶狠的叫骂声穿透风雨砸了进来:“姓林的!听见没有?闽郎中发话了,五两药钱今天要是还不清,就把你婆娘拖去窑子抵债!”
唐清欢猛地惊醒。
映入眼帘的是蛛网密布的房梁和散发着霉味的稻草堆。
身边是林傅盛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他挣扎着想要翻身,枯瘦的手缓缓地伸向她,声音断断续续:“清欢…咳咳…快…躲进柜子里去…别…别出来…咳咳咳…”
她脑中一片混沌,还没完全回神,就被林傅盛用尽微弱的力气,猛地推进了角落那个破旧的木柜里。
柜门合拢,只留一道缝隙。
她蹲在狭小的黑暗中,观察四周的环境,这与六年前分毫不差。
她本是盈都首富唐忠的掌上明珠,唯一的嫡女。十五岁那年,风光嫁给了昌都赫赫有名的瓷器大户姚家公子。谁曾想,新婚之夜,竟撞破了丈夫与书童的苟且之事,两人维系有名无实的夫妻关系。一年后,那姚公子竟突然暴毙身亡。唐清欢带着所剩无几的嫁妆,回到了唐家。
在一次宴会上,她遇见了当时还是清贫书生的林傅盛。
被他一手出神入化的琴技所惑,加上他以家传古琴为信物,甜言蜜语,海誓山盟,哄得她不顾一切,带着嫁妆随他私奔,一同上京赶考。
行至这卫城时,林傅盛不幸染上重病,生生错过了科考之期。为了生计,唐清欢变卖了嫁妆里值钱的物件,开了间小酒铺,勉强支撑。
四年辛苦操持,日子刚有起色,林傅盛却攀附上了京中的达官显贵,转头就纳了妖娆妩媚的柳媚儿做妾。
父亲唐忠思女成疾,千里迢迢携重金寻至卫城。柳媚儿妒火中烧,竟用卑劣手段诬陷唐家走私官窑瓷器,致使唐家满门被抄,流放千里!彼时已有身孕的唐清欢,更是被那恶毒小妾一脚踹入冰冷的湖中,一尸两命!
“砰——!”
一声巨响打断了唐清欢翻涌的恨意。
本就摇摇欲坠的门板被几个彪形大汉一脚踹开!为首的是个脸上带着刀疤的恶汉。
几人目光如鹰隼般在屋内逡巡,瞬间锁定了草堆上气息奄奄的林傅盛。刀疤脸狞笑一声,上前一步,大手如铁钳般揪住林傅盛的衣领,将他半提起来。
“姓林的,看来你是真不想要命了!识相的,赶紧把你那如花似玉的婆娘交出来抵债!不然,老子这把刀可不认人!”冰冷的刀贴着林傅盛的脖颈。
柜中的唐清欢眼中恨意集结。杀了他?她心中冷笑,这正是她求之不得的事!前世血仇,正愁找不到机会让他早点下地狱!
就在这时,她左耳垂微微传来一阵灼烫。
她下意识地抬手一摸,是一枚贴身戴着的耳坠。
不,确切地说,这是唐家祖传的秘宝——引灵灯。据唐老爷说,此物能趋吉避凶,推演天机,甚至能勘破生死轮回,助有缘人重返往昔憾事,补全未了心愿。
就在这时,闯入眼帘一串清晰的金色小字:
【救下林傅盛!否则唐家流放之祸将提前六年!家族气运危在旦夕!】
救他?!唐清欢心头剧震,一股强烈的抗拒几乎
让她窒息。凭什么?!然而,那“家族流放提前六年”几个字,像冰锥刺穿了她的恨意。为了唐家,为了改变那注定的惨剧……好!就为了家族!
眼看刀疤脸的大刀就要落下,按住林傅盛的两个喽啰面露凶光。林傅盛惊恐绝望地闭上了眼。
“慢着!”
破旧的柜门被推开,唐清欢迈着沉稳的步伐,从容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刀疤脸的目光像黏腻的蛇在她身上扫过:“哟嗬!这小娘子长得可真水灵!抵了债,保准能卖个好价钱!兄弟们这趟没白跑!”
“一共欠你们五两银子,对吧?”
唐清欢语气平静无波,右手下意识摸向腰间。那里只剩下三枚碎银,硌得她手心发疼。
她目光流转,落在了墙角那床用布小心包裹着的古琴上。
“你有银子?”刀疤脸狐疑地摸着下巴上的胡茬,显然不信。
唐清欢径直走向墙角,小心翼翼地托起那床古琴,掀开包裹的粗布。
桐木琴身,丝弦如雪。
“这床古琴,典当至少值七十两银子,足够抵偿债务,还有富余。”
“琴抵债?”刀疤脸眼中精光一闪,上前一把夺过古琴,掂量了几下,又拨弄了两下琴弦,发出几声喑哑的声响。“哼,倒像个老物件。”
“行!琴你留下,得立下字据,从此两清!”
“清欢!不可!”林傅盛见状,急怒攻心,猛地咳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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