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里那盏功率不足的白炽灯，光线昏黄而吝啬，勉强照亮书桌一角。老旧笔记本的风扇声嘶力竭，像一头随时要断气的老牛。屏幕上，简陋的直播界面中央，是苏晚晴自己模糊失真的倒影——脸色苍白得像张揉皱的纸，只有眼睛亮得惊人，带着一种近乎孤勇的执拗。
右下角的在线人数，可怜巴巴地跳动着一个数字：1。
那是她自己。
聊天区一片死寂的空白。窗外只有远处马路隐约的车流声。苏晚晴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喉头像被砂纸堵住。刚才那股孤勇劲儿像被戳破的气球，迅速瘪了下去，只剩下巨大的尴尬和羞耻感。她甚至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在安静的宿舍里回响。
“呃…大家好。”她再次开口，声音又轻又涩，带着明显的颤抖，“我叫…晚晴。”名字出口的瞬间，她有点后悔用了真名。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那个“1”固执地悬在那里，像无声的嘲讽。
脸颊滚烫，一股巨大的难堪攫住了心脏。她手指蜷缩，几乎立刻就要去点那个猩红的“关闭直播”。奶茶店王胖子油腻的嘴脸、硬币落入水坑的刺耳声响、林薇薇幸灾乐祸的语调……无数画面轰然涌入脑海。
指甲再次狠狠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带来一丝扭曲的清醒。
不能退！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把所有的怯懦都压下去。目光在狭小的宿舍里仓惶扫视——堆满课本的书架、墙上社团活动的合影、角落那把落了灰的二手吉他……
“我…我是S大中文系的，”她的声音提高了一点，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平时…喜欢看看书，嗯…瞎写点东西…”她开始语无伦次地讲《红楼梦》里林黛玉的《葬花吟》，讲现代文学课上老师讲的某个冷门作家，甚至提到了宿舍楼下那只总爱蹭她腿、却对她递过去的火腿肠嗤之以鼻的傲娇三花猫。
没有逻辑，没有重点，更像是一个人在梦呓。直播画面里，她苍白的脸因为紧张和用力而微微泛红，眼神飘忽不定，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窘迫，一览无余。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像钝刀子割肉。那个“1”终于消失了。在线人数：0。
一片彻底的空白。
巨大的失落和冰冷的绝望瞬间将她淹没。她像个在空无一人的剧场里卖力表演的小丑，所有的勇气泄尽。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她放弃了。身体里的力气被抽空，她无力地靠在冰凉的椅背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屏幕上自己那张茫然而狼狈的脸。
结束吧。这荒唐的尝试。
就在她几乎要彻底合上眼睑，手指即将麻木地点向“关闭直播”的瞬间——
整个简陋的直播间画面，毫无预兆地，被一道炫目的、几乎要撕裂屏幕的流光彻底覆盖！
那光芒如同虚拟宇宙骤然爆发的超新星，带着无与伦比的霸道和炽热，瞬间吞噬了整个画面！金红交织的巨大特效疯狂滚动——一艘庞大、威严、细节逼真到令人窒息的星际战舰，拖着长长的、燃烧着数据火焰的尾迹，以雷霆万钧之势，从屏幕右下角轰鸣着升起！舰体炮口闪烁着危险的红光，引擎喷射出灼热的粒子流，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悍然撞碎了直播间的死寂，一路势不可挡地冲向屏幕顶端！
“轰隆隆——！”
尽管没有真实的声音，但那股视觉冲击力太过震撼，苏晚晴的大脑仿佛自动补足了震耳欲聋的引擎咆哮！她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又骤然松开，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她死死捂住嘴，才没让那声惊叫冲出来，眼睛瞪得滚圆，难以置信地盯着那片几乎要烧穿屏幕的虚拟星海。
战舰特效尚未完全消散，直播平台的系统公告已经用最醒目的金色大字，强制性地、反复滚动地霸占了整个聊天区顶端：
【系统公告：尊贵的用户[深水炸弹]在主播[晚晴]的直播间送出了超级火箭 x 1！全平台广播！速来围观！】
公告疯狂刷屏，金光闪闪，刺得人眼睛发痛。
死寂的聊天区，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死水潭，瞬间爆炸！
【卧槽！！！！！！深水炸弹！是那个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超级神豪？！！！】
【妈耶！超级火箭！一个就顶我半年工资！这主播谁啊？新人？】
【发生了什么？深水炸弹大佬空降新人直播间？新人开挂了吧！】
【主播露脸！快露脸！让我看看何方神圣能引动深水炸弹！】
【深水炸弹：从今天起，没人能欺负你。】
最后一条弹幕，带着那个独一无二、闪烁着幽蓝色金属光泽的ID【深水炸弹】，平静地悬浮在疯狂滚动的弹幕洪流顶端。没有表情符号，没有多余的修饰，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的重量感，像一块深海玄铁沉甸甸地砸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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