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九月，秋老虎余威犹在。午后的阳光白得晃眼，晒得柏油路面滋滋冒油。“蜜语茶言”奶茶店后门的小巷像个闷罐子，混杂着垃圾桶的酸腐和隔壁煎饼果子的油腻香气。
苏晚晴垂着头，盯着自己洗得发白的帆布鞋尖。浅粉色的店员围裙下摆沾了点可疑的褐色污渍，大概是刚才手忙脚乱打翻的珍珠奶茶。额角的汗顺着鬓角滑下，痒痒的，她没敢擦。
油腻的店长王胖子叉着腰堵在窄小的后门口，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她脸上：“跟你说了八百遍！收银就收银！谁让你对着客人笑的？嗯？还笑得那么…那么……”他憋了半天，憋出个词，“那么勾人！我们是正经奶茶店！不是盘丝洞！你这种花瓶，放橱窗里当摆设都嫌占地方！净给老子惹麻烦！”
他肥短的手指不耐烦地一弹，几枚硬币“叮叮当当”飞出来，精准地砸进苏晚晴脚边一滩浑浊的积水洼里，溅起几点脏污的水花。
“喏！工钱！拿好滚蛋！以后不用来了！”王胖子嫌恶地挥挥手，像驱赶苍蝇，“晦气！”门“砰”地一声摔上，隔绝了他那张涨红的胖脸。
世界瞬间安静，只剩下巷子里嗡嗡的苍蝇声和苏晚晴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她盯着水洼里那几枚沾了泥污、可怜巴巴反着光的硬币，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压过了脚踝被劣质塑料鞋磨破的火辣辣。
几秒后，她慢慢地、极其缓慢地弯下腰。汗湿的刘海垂下来，遮住了眼睛。指尖触碰到冰凉的泥水，激起一阵战栗。她沉默地，一枚一枚，将那几枚沾满泥浆的硬币捞了起来，攥在手心，冰凉湿滑，沉甸甸的，硌得人生疼。
挺直脊背，她没再看那扇紧闭的门一眼，转身走进午后灼人的阳光里，每一步都踩着自己被拉长的、狼狈的影子。
推开307宿舍门，一股混合着泡面、廉价香水和林薇薇大嗓门的音浪扑面而来。
“感谢‘薇薇是我女神’哥哥的跑车！爱你哟~么么哒！”林薇薇正盘腿坐在下铺床上，手机支架对着脸，美颜滤镜开得能磨平喜马拉雅山，对着屏幕飞吻比心。看到浑身低气压、头发被汗水黏在额角的苏晚晴，她夸张地“哎哟”一声，暂时关了麦克风。
“回来啦？我的小可怜？”林薇薇语气里的幸灾乐祸几乎要溢出来，“看这蔫哒哒的小模样，又被哪家店退货啦？第几次了？让我算算……奶茶店、便利店、快餐店……啧啧啧，集齐七次是不是能召唤神龙啊？”
苏晚晴没理她，径直走到自己靠窗的书桌前坐下。老旧的风扇有气无力地转着，发出沉闷的嗡嗡声，像一头疲惫的老牛。她把那几枚湿漉漉、沾着污泥的硬币轻轻放在桌面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我说晚晴，”林薇薇扭着腰凑过来，浓郁的香水味呛得苏晚晴皱眉，“你这张脸啊，就是惹祸的根苗！去当服务员？家教？呵，那些地方的男人，有几个好东西？眼睛都长在头顶上！要我说，你就该听姐的！”她猛地一拍苏晚晴的肩膀，吓得苏晚晴一哆嗦。
林薇薇拿起自己的手机，屏幕对着苏晚晴晃了晃，上面是她直播间里各种炫目的礼物特效：“看见没？开直播！就凭你这张纯天然、无公害的小脸蛋，都不用你扭！往那儿一坐，软软糯糯地念几句诗，喊几声‘哥哥’，礼物还不哗哗地来？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空调吹着，小钱钱赚着！不比你辛辛苦苦站一天，看人脸色，挣那三瓜俩枣强百倍？”
苏晚晴的目光扫过林薇薇桌上那套闪闪发光的美颜灯和电容麦，又落回自己桌角那台屏幕边缘泛黄、键盘字母磨损严重的旧笔记本电脑上。这是她考上S大中文系时，家里能拿出的最好“装备”。旁边，是“优学教育”中介刚发来的新家教信息单。
林薇薇还在喋喋不休：“……我这款美颜灯，自带柔光磨皮，死亡顶光都能给你救回来！链接发你？姐妹价！包你……”
“不用了。”苏晚晴打断她，声音有点哑。她拿起那份家教单，指尖在“香樟苑别墅区”几个字上划过，“我下午还有个面试。”像是给自己打气，也像是最后的倔强。
林薇薇翻了个巨大的白眼，用看外星人的眼神瞪她：“得！放着金山不挖，非要去搬砖！随你吧！到时候深陷泥潭，别怪姐没拉你！”她扭着腰坐回自己床上，重新打开麦克风，甜腻的嗓音再次充斥宿舍：“哎呀~家人们我回来啦！刚才说到哪儿了？哦对，那款新出的口红……”
苏晚晴屏蔽掉噪音，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台老旧的笔记本上。屏幕是暗的，映出她此刻苍白、沾着汗水的脸，眼神里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一丝茫然。鬼使神差地，她伸出手，按下了开机键。
风扇发出更吃力的嗡鸣，屏幕挣扎着亮起。浏览器还停留在昨晚她失眠时，无意中点开的“星海直播平台”注册页面。所有资料都填好了，只差最后一步确认。旁边，是她下午刚从“优学教育”领回来的那份新家教信息单，皱巴巴的，被汗水洇湿了一角。
她盯着屏幕上那个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0/5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