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虎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老余在会上直接点我名，说我们粤菜组不顾影响，擅自替换食材。”
朱石头端来两杯高末茶，悄悄放下又溜走了。
王跃抿了一口茶。
“这不是总厨定的方案吗？”
“谁说不是呢！”
陈小虎一拍大腿，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
“可老章鱼在会上装哑巴，屁都不放一个！最后是我站起来解释的。”
王跃能想象那个场景——陈小虎在全局大会上被当众批评，而本该负责的总厨却置身事外。
他这位师兄最重面子，这样的难堪怕是比扣工资还让他难受。
“师兄，消消气。”
王跃递过茶杯。
“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不会真怪到你头上的。”
陈小虎摇摇头，眼神阴郁。
“你不懂。老余分管人事，我明年考一级大厨还得过他这一关。”
王跃朝门口瞥了一眼，确认徒弟朱石头正老老实实在外面择菜，这才把砂锅盖子掀开条缝，用长勺搅了搅。
“师兄，你闻闻这汤头，香菇少了鲜味，干贝压根没发透。可采购科的老刘这会儿正在前厅抽牡丹烟呢。”
“所以活该我当替罪羊？”
陈小虎扯下厨师帽，露出被汗水浸得打绺的短发。
王跃往汤里撒了把枸杞，红艳艳的果子在乳白汤汁里沉浮。
“余副局长分管人事，您明年评一级大厨的材料......”
话没说完，陈小虎就冷笑出声。
“他老余要真有本事，怎么不敢动老章鱼一根手头？”
他说着往总厨办公室方向狠狠啐了一口。
“因为总厨是宋局长的人。”
王跃突然压低声音。
“但听说后厨要增设两个副总厨，中餐西餐各一个。等老章鱼退休......”
陈小虎表情凝固了一瞬。
“狗屁！老子凭手艺吃饭，不搞这些弯弯绕！”
“师兄！”
王跃一把按住他青筋暴起的手腕。
“您忘了之前张师傅怎么栽的跟头？就因为评先进时没给工会主席送两斤腊肠！”
后门被打开，朱石头端着洗好的青菜探头进来。
“师父，菜择好了。”
少年怯生生的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转。
“放那，去把昨天的香菇再泡一遍。”
王跃头也不回地吩咐，等脚步声远了才继续。
“余副局长今天这出戏，摆明是有人要拦您的路。”
陈小虎抄起菜刀剁着姜末。
“食材不过关我能变出花来？外宾嫌鸡汤腥，我他娘还能给鸡做思想工作？”
“可领导不会这么想。”
王跃掀开蒸笼，白雾瞬间吞没了他的半张脸。
“他们只觉得被批评了还不赶紧表忠心，是不是心里有怨气？”
他夹起一块颤巍巍的梅菜扣肉。
“您要真当没事发生，等报副总厨名单时，人事处大笔一挥，该同志缺乏工作主动性......”
菜刀突然停在半空。
陈小虎盯着刀刃上沾的姜末，喉结滚动了几下。
“那你说怎么办？真学老刘他们拎着点心匣子去赔罪？”
他声音里带着几分自己都没察觉的动摇。
“用不着。”
王跃从兜里掏出个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各种食材名。
“这是上个月咱们缺货的清单。您明天主动交份报告，既给了台阶，又不跌份儿。”
陈小虎凑过来看。
“这...这不是采购科的工作吗？”
王跃正要解释，突然盯着本子上记录的香菇二字，想到现在是六十年代，国内可能还没有大规模种植菌菇类的技术！
“跃子？跃子！”
陈小虎用力拍他肩膀。
“发什么愣呢？脸色这么难看。”
王跃回过神来，把情绪压了下去。
他压下心中翻涌的念头。
“没事，就是突然想到个好点子...不过得先确认些事。”
陈小虎狐疑地看着他。
“你小子最近神神叨叨的，该不会是和何雨水那丫头...”
“师兄！”
王跃无奈地打断。
“说正事。统计缺货食材这事，您得抓紧。”
“可这会得罪采购科那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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