键盘敲击声在市立图书馆老旧阅览区的角落噼啪作响，带着一股压抑的烦躁。
屏幕冷光映在陆言平静的脸上，他刚整理完一批新到的古籍索引，此刻正浏览着国内最大的文学论坛“文渊阁”。
论坛首页，一个加粗加红的帖子被顶在最上方，标题像滴血的刀锋：
《文学已死！传统腐朽，唯我网文当立！》。
发帖人ID“狂刀”，头像是个睥睨众生的持刀漫画人物，认证标签是“年度爆款网文《弑神九天》作者，白金大神”。
帖子内容极尽嘲讽之能事：
“……看看现在所谓的严肃文学，写的都是什么玩意儿？无病呻吟，故弄玄虚！一群老学究抱着发霉的纸堆自嗨，谁看？文学早就该走下神坛了！现在是快节奏时代，爽就完了！
我写主角一刀999，读者看得热血沸腾，订阅打赏拿到手软，这才是活着的文学！传统？早该扫进历史的垃圾堆了！
‘文学已死’？不，是你们这些老古董抱着它一起入土了！”
下面跟帖者众，喧嚣鼎沸。
“狂刀大神说得对！那些名著看得我犯困，哪有网文刺激？”
“支持！传统文学就是装逼犯集中营！”
“楼上 1，写的东西云里雾里，故作高深，早该淘汰了！”
“文学已死？死得好！死得其所！哈哈！”
“一群图书馆里的蛀虫，也配谈文学？”
偶尔有几个为传统文学辩解的声音，瞬间被汹涌的嘲讽和谩骂淹没。论坛里充满了浮躁、功利和一种对深度思考近乎本能的排斥。
陆言的视线扫过那些充满戾气的文字，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只有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厌倦。
这种论调他听得太多，看得太多。这个时代的文娱土壤被流量和快餐浸泡得发胀，真正的根系却在枯萎。
他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轻轻敲击，节奏沉稳，像在叩问着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ID“青衫客”的回复，在狂刀的帖子下面显得格格不入。回复很短，很冷静：
“文学承载的不仅是感官刺激，更是思想的深度、情感的厚度与语言的精粹。其价值，不在于一时喧嚣，而在于穿越时光的力量。”
这回复像一滴清水落入了滚油锅。
瞬间，无数火力集中倾泻过来。
“哟！装逼犯本尊出现了！”
“青衫客？哪个山沟沟里爬出来的老古董？还‘思想的深度’？笑死人了！”
“穿越时光？你先穿越到现代来吧，土鳖！”
“有本事你也写个爆款啊？只会躲在屏幕后面放酸屁！”
“看这ID就知道，一股子棺材板味儿！文学已死，就是被你们这种酸腐文人拖累的！”
“管理员呢？这种活在旧社会的僵尸言论还不删？”
嘲讽、谩骂、表情包轰炸……“青衫客”的回复迅速被淹没在污言秽语中，如同投入暴风眼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未曾真正荡开。
狂刀本人甚至亲自下场，回了个极其轻蔑的“呵呵”，配了个抠鼻屎的动态图，引来一片哄笑和更猛烈的攻击。
陆言看着那个属于“青衫客”——一个他随手注册的、从未用过的小号——的回复被瞬间吞噬，眼神依旧平静，只是那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他端起手边微凉的清茶，抿了一口，目光落在窗外。
图书馆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喧嚣的车流和步履匆匆的人群，阳光很好，却照不进某些角落的浮躁与空洞。
他点开了回复框。
没有理会那些污言秽语，没有争辩，没有愤怒。他的手指在键盘上移动，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专注。
标题栏，他敲下两个字：《回答》。
正文区域，光标闪烁，然后，一行行简洁、纯净、仿佛带着春日暖阳和泥土芬芳的文字，流淌而出：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敲下最后一个句号，陆言甚至没有再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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