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风尘仆仆的灰衣伙计几乎是被管事推搡着冲上三楼的,他脸上沾着尘土,嘴唇干裂,呼吸急促,显然是一路狂奔而来。当看到窗边那个挺拔却难掩疲惫的身影时,伙计的眼睛瞬间爆发出如同绝境中看到绿洲般的光芒。
“七……七爷!”伙计扑到近前,声音嘶哑,带着长途奔波的喘息,他顾不上行礼,急切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布层层包裹、还带着体温的小包,双手颤抖着捧到林霄面前,“泉州!泉州港有信了!”
林霄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他强压下几乎要破胸而出的激动,眼神锐利如鹰,一把接过那沉甸甸的油布包。指尖触碰到那粗糙的布料,仿佛能感受到千里之外海风的咸腥与未知的风险。他迅速解开缠绕的麻绳,揭开油布。
里面是几块质地各异、颜色深浅不一的碎布片,以及一卷用细麻绳捆扎的薄纸。
林霄首先拿起那几块布片,入手冰凉滑腻,对着窗外的光线仔细审视。其中一块呈现出极淡的、如同海水在月光下晕染开的蓝紫色,对着光线微微转动,竟有细微的粼粼波光流动,虽不及“碧海潮生纱”那般梦幻,但其独特的晕染效果和光泽感,已属上乘!另一块则带着南海特有的暖色调,如同朝霞映海,色彩饱和艳丽,质地更为厚实坚韧。还有几块则相对普通,但纹理细密,手感柔韧。
**有门!**
林霄眼中精光一闪!这些布样,虽然达不到霓裳阁顶级系列的完美标准,但胜在风格独特,品质上佳!更重要的是,它们证明了在泉州港这个帝国最大的对外港口,确实存在着官方渠道之外、更为隐秘和多元的“野路子”货源!这些布料,很可能来自那些穿梭于南海诸岛、甚至更遥远番邦的海商,或者是一些专做“灰色”贸易的本地豪强!
他放下布样,深吸一口气,解开那卷薄纸。纸上字迹潦草,显然是仓促写成,用的是最便宜的黄麻纸,边缘甚至被汗水浸得有些模糊:
**七爷钧鉴:**
**小人王三,幸不辱命,已抵泉州。此地鱼龙混杂,海商云集,官私难辨。顶级‘潮生纱’确被几大豪商联手控价,非官引难购。然,小人混迹市井,探得三条‘野径’:**
**其一,‘黑蛟帮’控制城南三号码头私仓,有少量‘月晕绡’(即七爷所示类似品),质近‘潮生’,价高且需现银,交易诡秘,风险极大。**
**其二,有‘红毛番’(疑为南洋以西之佛郎机人)海船泊于外港,携异域之布,色艳如血如火,质厚且韧,名曰‘火浣锦’,其性奇特,遇火不焚反净!其船长名‘费尔南多’,嗜酒如命,好赌,似可用奇货打动。**
**其三,本地豪商‘海鹞子’郑氏,专走南洋‘暗线’,与诸多岛主番王有旧。其手中或有‘鲛绡纱’,薄如蝉翼,入水不濡,然价逾黄金,且需特定信物引荐,寻常难见。**
**三条路皆荆棘密布,非重金、奇货、强腕不能通!尤其‘黑蛟’、‘海鹞’,皆刀口舔血之辈!现银!需大量现银开路!泉州钱庄利滚利如虎狼!小人已倾尽盘缠,购得少量样品(附上),并稳住‘黑蛟帮’一接头小头目,言三日内必有回音。然,若后续银钱不济,或强援不至,恐前功尽弃,亦有性命之虞!望七爷速断!**
**王三顿首泣告**
信笺不长,字字惊心!王三的处境,如同在万丈深渊的钢丝上独舞,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而他所描述的三条“野径”,每一条都充满了巨大的诱惑,也伴随着难以想象的风险和代价!
“黑蛟帮”的“月晕绡”最接近需求,但需大量现银,且与黑帮交易,无异于与虎谋皮!
“红毛番”的“火浣锦”特性奇特(遇火不焚反净),或可开发出独一无二的新品,但沟通、交易皆是难题!
“海鹞子”郑氏的“鲛绡纱”堪称梦幻逸品,但门槛高如天堑,短期内根本不用想!
最关键的是——**钱!海量的、立即可用的现银!**王三信中那泣血般的“现银!需大量现银开路!”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林霄刚刚升起一丝希望的心上。
他捏着信纸,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账房先生之前的汇报还在耳边回响:抵押借贷的高息如同跗骨之蛆;柳承志留下的烂账窟窿深不见底;霓裳阁自身运营需要现金流;而现在,泉州这条救命“野径”,更是一个吞噬白银的无底洞!
压力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因为看到希望而变得更加沉重、更加急迫!就像一个濒死之人看到了救命的绳索,却发现那绳索悬挂在悬崖对面,中间是深不见底的鸿沟,而自己连助跑的力气都快没了。
“七爷……”那叫王三的伙计看着林霄阴晴不定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个‘黑蛟帮’的小头目,叫‘独眼龙’,凶得很,只给了三天时间……您看……”
“知道了。”林霄的声音异常沙哑,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做得很好!下去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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