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雾宛如潮水一般,从龟裂的缝隙里喷薄而出,映得每个人的影子都诡异扭曲。地面震颤着,像是从沉睡中苏醒的巨兽肺腑分泌的腥黏液,那些血书随风飘散,化作万千罪孽与哀嚎,回荡于尖啸与低语之间。
林小叶只觉耳畔轰鸣,一阵比以往都要刺骨的阴寒渗上脊背。他的左脸此刻又浮现出一道锯齿般的尸斑,尸斑夜夜啮噬着皮肉深处的温度,仿佛某种无形的锁链,一头系着他自己,一头扣在骨塔不可名状的黑暗上。
脚下,命运锁链的幽光正沿着劫玉碎片蔓延,深蓝与猩红交织。不远处,特木而眯紧了苍狼之瞳,低声喝问:
“塔心崩了,不能再拖。”
季火邪站在碎裂的石板前,双目褪去往日的淡漠,流露出一种极端的决绝与躁动。他的左臂鳞纹活蹦乱跳,仿佛体外的沧龙之灵也被这里的轮回力场唤醒,呼应着骨塔里沉积千年的死意。加叶兰依旧平静,却微微皱眉,缓步走到众人中央。她攥紧青铜摄魂铃,齿间轻触渗血,低声道:
“时空裂隙已现,轮回法则失序……这个机会只有一次。”
她伸出指尖,在青铜铃身一划。只见铜铃微颤,铃声未响,血珠已悄然滴落。青铜铃骤然盛开一道幽蓝螺旋的光芒,照亮骨塔深渊的每一个角落。虚空好像一道涟漪般震荡开来,一扇肉眼难见的“轮回裂隙”缓缓撕开:彼岸的亡魂虚影如潮水般浮现,时间长河的残片切割而汇聚,所有人的呼吸都在那一刻停滞。
林小叶后退一步,嗓音发干:“这是……命运的开口?”
青铜铃的光芒愈发夺目,快要烫伤人心。他们每个人身上的劫玉碎片都在共鸣,锁链之上浮现一行又一行猩红符文。血书化作咒文浮游,流入轮回裂隙的里外。
加叶兰脸色陡然苍白,手背青筋暴起。“我用寿元撑开这道裂隙,现在,每人只有一刻钟——”
她语音未落,铃鸣响起,所有人眼前景象骤变。
轮回裂隙内,每个人被拉入属于自己的时空罅隙,空间仿佛断裂的镜片,彼此的影像在血色微光下重叠又分离——那是命运深处最不肯被言说的过往,亲人、旧事、罪孽、渴望与梦魇同时浮现。
林小叶踉跄着跪倒,一只年幼的手冲他伸来,满是泥泞与血迹。对面,是他已然消逝多年的母亲,带着温软的笑,眼角却悬着泪痕。阴僮们嘻笑游走,指尖还残留着旧戏服的瓦蓝布料。母亲牵住小叶的手,静静凝视他道:
“小叶,别再逃了。原谅你自己,命运总要有人来承受,但你能走到现在,已经足够勇敢了。”
林小叶嗫嚅着唇,呼吸急促,眼泪混着冷汗淌下。他极力想牵住母亲,却只感觉指间一片虚无。尸斑在脸上绽出新的花纹,他咬牙苦笑,将所有怨恨、悔恨、懦弱与愤怒一齐揉碎,化在这一刻:
“对不起……谢谢你,我会替你活着活下去。”
有温暖自心底流淌,林小叶的身影在血色与剧痛间一点点挺直。那一刹,他终于选择了饶恕自己。
镜片滑落,季火邪正立在轮回裂隙的另一半。他面前是旧日同门的幻影,师长、师弟、业火坛前燃尽的衣冠、无数毁灭的灵符化为燎原的殷红流火。他们无声地指责:
“你以业火反噬诸生,终究是妖非人。”
火邪神情森冷,臂上沧龙的鳞片激烈翻涌。他抬手打出业火,那火光渊深似泣,将所有责难焚化为虚无。他缓缓开口,嗓音低哑:
“我以火为祭,不为赎罪,只求真相得白。哪怕成妖,也不负此心。”
业火之中,旧日恩怨渐渐熄灭。师门幻影消失,季火邪握拳,脚步稳如磐石。臂上的鳞纹微光敛去,内心却前所未有的平静。
特木而立于另一重时间断层。苍狼之瞳下,他看见已故的萨满族族长、祖辈屈膝血祭的背影,还有无数北地同族,在岁月严寒中凝固成不可逾越的历史阴影。族长静站风雪中,语气悲悯:“守境者,血债须还,唯有勇敢面对。”
特木而低头跪地,沉声道:“我知错。为我祖先偿还此劫,求你给我重修命运的机会。”
风雪过处,轮回裂隙外苍茫一片,特木而起身,肩上却重如千山。他抬眼望向骨塔流转时空的尽头,眼底的坚定与悲悯前所未有地清晰。
加叶兰几乎已力竭。她站在内心荒漠之上,对镜自照。镜子内外,是年幼的自己和早夭的父母,以及一次次为信仰折损寿命的抉择。铃声哀婉回荡,少女声音仿佛传自空洞之中——
“你为何始终不肯亲近世人?”
她闭上双眸,泪水无声滑落:“因为我怕失去;所以我主动割裂。”
铃声渐空,加叶兰咬破舌尖,将最后的寿元灌入青铜铃中。微光盛极而灭,骨塔中“轮回裂隙”发出回响,庞大时空流汇聚于她指尖。她撑着青铜铃,步履踉跄,却始终不肯倒下。
武田鬼诸的世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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