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蚀骨钻心般的强烈呼唤,再一次于心底奔涌,仿佛有百爪挠心。
谢阳屏息凝神,沉入最深的内视,果不其然,只过了片刻工夫,蛰伏于丹田气海的那道黯淡、几近透明的玄天剑影,便爆发出更汹涌的渴求意念……
那感觉,活脱脱像一个饿极了、却又无法言语的婴孩,正哭哑了嗓子,伸着细嫩的双臂,在襁褓中拼命地扭动蹬踹,嗷嗷待哺!
谢阳被自己脑中浮起的这幅景象惊得怔了怔,暗自咂舌,怎会生出这般离奇的念头?
小心翼翼地,谢阳将一缕意念,化作最柔和的触须,轻轻探了过去。
那道黯淡剑影微微颤动,传递出一丝本能的戒备与懵懂的探询,真如一个初睁眼眸的无垢婴孩,正用那双纯净懵懂却又灵性十足的“目光”凝视着他。
那“目光”里,有深不见底的饥渴,有初识陌路的惶然,更有……一种孤注一掷的期盼。
谢阳心头骤然涌起一股没来由的怜爱疼惜之意,意念也随之变得加倍柔和温润,如同最舒适的绒毛,缓缓包裹过去。
这一次,那剑影仅象征性地退缩了一瞬,便彻底松弛下来,放开了所有心防,与他心神相融。
意念交融的刹那,一段来自剑魂本源的信息洪流轰然涌入谢阳的识海,他瞬间明了了这道剑影的来历——它并非玄天剑的实体,而是真正的剑魂!
亦或是,玄天剑沉寂万载后,那不甘的“神意”与杀伐之“灵性”的凝结!
正因他在生命最后关头,决绝地将玄天剑插入自己的心脏,以滚烫心头精血祭剑,才唤醒了这道沉睡万古的剑魂,同时,也彻底叩开了玄天剑核心秘藏的第一道门庭!
玄天剑的最后一式——本就是玉石俱焚的禁忌!
欲灭强敌,先戮己身!
唯有燃尽自身一切,包括生命本源,方可引动那终极的毁灭之力!
当年的谢阳,便是抱着这般心志。
然而谢阳所不知的是,这正是玄天剑神秘莫测的特质之一。
过往历代持剑者,纵然惊才绝艳,却也只懂得循规蹈矩,照着代代相传的“剑诀”去磨砺剑心,锤炼剑体……却从未能真正获得玄天剑的至高认可。
为何?
只因他们全然将自己当成了一柄冰冷的工具,如同匠人在磨砺一把刀剑!
剑,自古便是杀戮凶器,何来情感?
在这般道路驱使之下,他们自然而然地选择了无情剑道。
因此,历代的所谓剑主,归根结底,不过是玄天剑的“奴仆”!前世的谢阳,亦不例外,终生不过是个稍强些的“剑奴”罢了!
是人被剑驾驭,而非以人意御神剑!
偏偏谢阳,在绝境中孤注一掷,使出了那亘古无人敢碰的终极杀招——“以我心血,与世同烬”!
除他之外,历代玄天剑的持有者,即便死到临头,也绝无一人敢真正引动这一招。
待他们寿元耗尽或因争斗陨落,玄天剑便会自行崩解,散作最初的“元灵碎片”,散落于大明九边十三省乃至域外蛮荒之地,沉寂地等待着,期盼着有朝一日,能遇到真正的天命之主,引领它重归无上荣光,开启它被尘封的、牵扯天地宿命的神圣使命……
唯有谢阳这不计后果、毁天灭地的一击,才使得玄天剑魂彻底苏醒,并在他死后真灵不昧之际,携带着他残存的命魂逆溯光阴长河,重归少年之躯,进而盘踞于他丹田气海之中。
这柄传说中仙界天阙之下第一神兵,自远古至今,从这一刻起,才算真正拥有了主人!
正因如此,它才会如此轻易地接受谢阳意念的靠近。
可以笃定地说,除却那早已消逝于神话传说中的铸剑者之外,他谢阳,才是玄天剑漫长历史中,实至名归的第一任真正的主人——无可争议的,玄天剑主!
这便是真正的,向死而生!
刹那间,谢阳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明悟与豪情。前路茫茫,已非旧日轨迹!
此刻,这寄居在他丹田气海的玄天剑魂,便如同一个亟待滋养的灵胎婴童,正迫切地渴求着散落在大明天下的九劫剑元灵碎片,以及这方天地间无处不在的精纯灵气!
它传递出的这股焦灼情绪,正是在无声地催促着谢阳,尽快去搜寻那些散落的神兵残片,汲取剑魂成长所需的养分……
谢阳心神再次沉入气海深处,以最柔韧温厚的意念之茧,将那黯淡却充满生机的剑魂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全心全意地传递着安抚与承诺的意念……
过了良久,剑魂似乎终于感受到了谢阳意念中那份如父如兄般的真挚守护之意,躁动的气息逐渐平和下来。
虽仍透着一股“没吃饱”的不满足劲儿,但至少不再发出那让谢阳心焦的“婴啼”般的召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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