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磐在溪畔的草地上睡着,风摇动芭蕉叶,叶片摩擦的沙沙声灌入她的耳朵。
这声音变调了,逐渐成了另一种更刺耳的摩擦——金属刮擦着岩石。
她站在一片倾斜的平台上,脚下是布满凹痕的暗色金属板,边缘被岁月啃噬得参差不齐。
风在这里不是低语,是咆哮,空气稀薄,带着铁锈和干燥尘埃的呛人味道。
极目望去,只有翻滚的灰白云海,偶尔撕开裂隙,露出下方遥远得如同另一个世界的、墨绿色的破碎大地。
这里是坠星崖,悬挂在天穹边缘的牢笼,她的家。
几座歪斜的金属塔楼,嵌在陡峭的黑色山壁上,塔身上布满扭曲的管道和早已熄灭的信号灯。
这不是她的族人建造的,是“大沉降”前遗留的残骸,被他们占据,在夹缝里艰难求存。
她的族人,星坠遗民,穿着厚实、耐磨的粗布衣,脸上刻着风霜和匮乏的痕迹。
他们敬畏这些沉默的巨物,又恐惧它们代表的未知力量。
技术是禁忌,是悬在头顶的利剑,会招来不可测的灾祸,维持最低限度的修补,活下去,是唯一的信条。
墨磐看着眼前的景象,熟悉又陌生,她没有走向族人聚居的棚屋区,而是绕到一座半塌的塔楼后面,搬开一块沉重的、边缘磨得光滑的金属板,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钻入的狭窄入口。
里面空间不大,是她偷偷清理出来的。
一盏用废弃荧光管碎片和苔藓发光菌做的冷光灯发出幽绿的光,照亮了工作台。
此刻,这残骸上摊满了东西:
几布满精密纹路的暗绿色金属板,边缘有明显的断裂痕迹;
几束颜色各异、被细心剥去外皮、露出内部晶亮金属丝的线缆;
几个大小不一的齿轮,材质非金非石,沉甸甸的,齿牙间积着陈年的油泥。
最中央,是一个破损严重的金属圆环,环内布满了碎裂的透明晶片和细如发丝的线圈。
墨磐的呼吸在狭小空间里显得粗重,她拿起一根用铁碎片磨成的细长探针,小心翼翼地探入金属圆环内部,试图拨动一根几乎断裂的线圈。
她的手指很稳,但指尖微微发白,泄露着内心的紧张与专注。
她不是在修补维持生存的水泵阀门,而是在尝试理解,尝试复原——复原这来自禁忌时代的残骸可能拥有的功能。
探针链接她与机器,仿佛能与这死物对话,她屏住呼吸,针尖轻轻挑住那根细丝断裂的一端,试图将它搭回一个芝麻粒大的接触点上……
“墨磐!”
一声惊雷般的怒吼在洞口炸响。
幽绿灯光剧烈晃动,映出洞口堵着的几个高大身影。
为首的是族里的长老,墨磐的叔父,一张脸因愤怒和恐惧扭曲着,沟壑纵横,他身后是几个壮年族人,手里拎着粗糙的木棒,眼神像刀子。
“你在干什么!”
叔父的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墨磐脸上,手指颤抖着指向工作台上那些“邪物”。
“又是这些!又是这些灾祸的根子!女人!你是个女人!墨磐!你的本分是什么?是找个好男人,生儿育女,为部族延续血脉!不是整天跟这些会带来毁灭的破烂待在一起!”
墨磐的身体瞬间绷紧,像被冰水浇透,她猛地放下探针,下意识想用身体挡住工作台。
但太晚了。
一个族人粗暴地推开她,抓起一块布满精密纹路的暗绿色金属板,看也不看,狠狠掼在地上!
“哐当!”,破碎的撞击声在狭小空间里回荡,金属板边缘崩裂。
“女人做什么机械工匠!丢人现眼!”
另一个族人挥舞着木棒,指向那些线缆和齿轮,
“不安分!学了点修补的手艺就不知天高地厚!还想碰这些祖宗严禁的东西?你想害死我们所有人吗?上次风暴是不是就是因为你动了不该动的东西引来的?!”
“我没有!”墨磐的声音冲口而出,嘶哑干涩,被淹没在更汹涌的斥骂里。
“看看她弄的这些鬼东西!”有人捡起那个破损的金属圆环,像拿着什么秽物,“这就是灾星!会引来天罚的灾星!”
“把她拖出来!把这些东西都砸了!把她扔去后崖思过!”叔父的声音冷酷决绝,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几双粗糙有力的大手抓住了墨磐的胳膊,死死钳着她。
她挣扎,像落入网中的困兽,用尽力气去够那块被摔裂的金属板,去护那个被族人视为灾星的圆环。
她看到自己精心收集的零件被粗暴地踢开、践踏,看到那个用苔藓和荧光管做的灯被一棒砸碎,幽绿的光瞬间熄灭,只留下呛人的尘埃和绝望的黑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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