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厅的黑色防爆押运车在雨后湿漉漉的街道上平稳行驶,轮胎碾过积水,发出沉闷的沙沙声,像碾在人心上。
车窗被深色的单向膜覆盖,将外面清冽的阳光和喧嚣的世界隔绝,只留下车内一片压抑的昏暗和死寂。
侯亮平瘫坐在后排中央,双手被冰冷沉重的钢铐反锁在背后特制的金属环上,每一次车辆的颠簸都让腕骨断裂处传来钻心的剧痛,他忍不住发出低低的抽气声。
藏青色的反贪局长制服早已被泥污、硝烟灰和汗水浸透,皱巴巴地贴在身上,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馊败气息。
他低垂着头,散乱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剧烈起伏的胸膛和那被铐住的、控制不住微微痉挛的双手,证明他还活着。
完了……全完了……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反复冲刷着他濒临崩溃的神经。
免职!当众开枪!暴力抗法!袭击执法人员!铁证如山!
任何一条都足以将他钉死在耻辱柱上,彻底终结他的政治生命!祁同伟那句冰冷刺骨的“捅破了天”如同魔咒般在他脑海里疯狂回荡。
他仿佛看到冰冷的监狱铁门在眼前缓缓关闭,看到钟小艾失望鄙夷的眼神,看到岳父钟正国震怒之下将他彻底抛弃……
不!还有希望!
侯亮平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爆发出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疯狂光芒!
钟小艾!对!还有小艾!
她那么爱我!她父亲那么有权势!
只要她知道我被抓了!只要她知道我是为了揪出“间谍”才一时冲动!
她一定会救我!钟家一定会动用所有关系保我!
祁同伟?高育良?在钟家真正的力量面前,他们算什么?!
这个念头如同强心针,瞬间注入他濒死的心脏。
他艰难地扭过头,看向坐在副驾驶位置、如同山岳般沉默的祁同伟那冷硬的侧影,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带着一丝挑衅和哀求的声音:
“祁……祁厅长……打个电话……让我给我爱人……打个电话……行不行?报个平安……”
祁同伟没有回头,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只是从后视镜里冷冷地瞥了一眼侯亮平那张沾满污垢、写满疯狂与侥幸的脸,那眼神如同在看阴沟里垂死挣扎的臭虫,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厌恶。
他鼻腔里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轻哼,仿佛在说:
到了这个地步,还做着钟家能只手遮天的美梦?天真!愚蠢!
这声轻哼,像一盆冰水狠狠浇在侯亮平刚刚燃起的希望火苗上。
他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祁同伟那如同实质般冰冷的威压死死堵了回去。巨大的屈辱感和更深的绝望再次将他淹没。
他颓然地低下头,身体在钢铐的禁锢下微微颤抖,只剩下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在死寂的车厢里回荡。
……
与此同时,汉东省公安厅顶楼,厅长办公室。
厚重的隔音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巨大的落地窗外,雨后的城市天际线清晰可见,远处隐约可见卫星发射中心高耸的发射架轮廓。
办公室内,空调送风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空气里弥漫着上好龙井的清香。
叶小萱局促不安地坐在宽大的真皮沙发上,身上依旧裹着那件宽大的、带着陌生特警气息的警服外套,衬得她更加瘦小单薄。
手腕上狰狞的伤口已经被仔细清理、消毒、包扎好,缠着洁白的纱布,但每一次细微的动作都牵扯着皮肉,带来阵阵刺痛。
她脸色依旧苍白,眼窝深陷,红肿的眼睛里布满了惊魂未定的血丝和挥之不去的茫然。
一杯冒着袅袅热气的牛奶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她却没有碰。
祁同伟坐在她斜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没有穿外套,只穿着熨帖的藏蓝色警用衬衫,肩章上的银星在柔和的光线下闪着沉稳的光。
他亲自将一杯刚泡好的、汤色碧绿的龙井茶放在叶小萱面前,动作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刻意的温和。
他脸上的寒霜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难言的神情,有审视,有探究,更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惊叹?
“小叶啊,”
祁同伟的声音低沉而温和,打破了室内的沉默,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落在叶小萱包扎的手腕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痛惜:
“真是……受委屈了。是我这个厅长失职,让你在公安系统里,遭了这么大的罪!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啊……”
他端起自己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的茶叶,目光却透过氤氲的热气,锐利地观察着叶小萱的反应。
“我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0/5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