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东反贪局大楼。
清晨的阳光金灿灿的,透过高大的玻璃幕墙,将崭新的水磨石地面照得光可鉴人,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一种刻意营造的、冰冷的秩序感。
走廊两侧,新换上的盆栽栀子花开得正盛,硕大的白色花朵簇拥着,散发出过于浓烈、近乎甜腻的香气,却掩盖不住那股子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森严。
侯亮平迈着轻快的步伐,崭新的藏青色制服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肩章上的银星在晨光下闪闪发亮。他手里捏着一份还散发着油墨清香的《汉东晨报》,头版头条,加粗的黑体字如同战旗般招展:
【铁证如山!美女间谍叶小萱三千万美金赃款曝光!反贪利剑初显锋芒!】
下面配的,正是昨日叶家客厅那堆被砸出的、小山般的美钞特写,极具视觉冲击力。
侯亮平的指尖,带着一种近乎狎昵的得意,轻轻拂过报纸上叶小萱那张被刻意丑化、打上马赛克的照片边缘,又捻了捻旁边栀子花盆栽里一朵开得最盛的白色花瓣。
花瓣被碾碎,汁液染上指腹,带着粘腻的香气。他嘴角噙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志得意满的笑容,仿佛那不是罪证报道,而是他加官进爵的烫金请柬。
昨晚的“撞钟”异常酣畅。
钟小艾在他耳边温热的吐息和那句“我爸说,这案子办成铁案,明年省里换届,位置稳了”,
比任何兴奋剂都更让他血脉贲张。那些散布出去的、精心炮制的新闻,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瞬间引爆了舆论!
叶小萱的名字,一夜之间从默默无闻的小科员,变成了人人喊打的“美女间谍”!
这正是他要的效果!
用铺天盖地的“民意”和“铁证”,彻底堵死所有可能的翻案渠道,也把祁同伟和整个公安厅的脸,踩在脚下狠狠摩擦!
“猴子?哼……”
侯亮平鼻腔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随手将沾着花汁的报纸丢给身后亦步亦趋的秘书,整了整衣领,脚步愈发轻快,甚至吹起了不成调的口哨,是《打虎上山》里最激昂的那段。
他目标明确,直奔地下三层的核心审讯区。
……
厚重的、刷着死水绿油漆的铁门被推开时,发出“嘎吱——”一声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一股混合着消毒水、汗馊味、排泄物和一种更深沉绝望的、令人作呕的气息,如同粘稠的潮水般扑面而来。
审讯室内,依旧是那令人窒息的、绝对的黑暗被打破后的惨白。
唯一的光源来自头顶那盏功率惊人的强光灯,如同小型的太阳,将冰冷的铁椅和椅中那个蜷缩的人影,笼罩在无情的光柱下,纤毫毕现,无所遁形。
叶小萱被固定在铁椅上。仅仅过去一夜,她整个人却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生气,枯萎得不成人形。原本清秀的脸庞瘦削得颧骨凸起,眼窝深陷,两颊是不正常的潮红。
嘴唇干裂起皮,布满纵横交错的、凝固的血痂,嘴角还残留着一点可疑的、灰白色的墙灰痕迹——那是她在漫长黑暗和极度饥饿的折磨下,无意识抠挖墙壁,试图用泥土充饥留下的印记。
她的头发像枯草般纠结散乱,遮住了大半张脸。
那身单薄的制服衬衫,在昨日的挣扎和汗水的反复浸透下,皱巴巴地贴在身上,领口敞开着,露出同样瘦削脆弱的锁骨和脖颈上被粗暴掐捏留下的青紫指痕。
最触目惊心的是她的手腕。
过紧的手铐边缘,经过一夜的禁锢和可能的无意识挣扎,早已深深勒破了皮肉,伤口边缘肿胀发白,渗出的血水和脓液混合着铁锈,在惨白灯光下形成一圈狰狞的暗红色枷锁。被强光直射的眼睛,即使紧闭着,眼睑也在剧烈地、不受控制地颤抖,长长的睫毛如同濒死的蝶翼。
生理和心理的双重极限折磨,已经将她推到了崩溃的边缘。
她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仅靠着残存的本能,在强光的炙烤和饥渴的烈火中,发出微弱而痛苦的喘息。
侯亮平走进来,皮鞋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回响。他反手关上铁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陆亦可跟在他身后,脸色比昨日更加苍白,嘴唇紧紧抿着,看着光柱下叶小萱的惨状,眼底深处是难以掩饰的震惊和一丝动摇。
侯亮平却视若无睹。他甚至饶有兴致地绕着铁椅走了一圈,如同欣赏一件战利品。他刻意放重的脚步声,在死寂的审讯室里格外刺耳。
最终,他停在叶小萱正前方,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部分刺眼的光源,在她身上投下一片带着压迫感的阴影。
“嘎吱——”侯亮平故意拖过旁边一把椅子,发出刺耳的声响,大马金刀地坐下,身体微微前倾。刺鼻的栀子花香和他身上高级须后水的味道,混合着审讯室污浊的气息,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怪味。
“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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