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般,轻轻放置在身后那片被她初步清理出来的、相对干净的空地上。
处理完这一个卷宗盒,她便将它拖到左侧墙角,叠放在另一个被擦拭干净的空盒上。然后,再次转身,扑向那座灰尘小山,挖掘出下一个目标。
“永昌七年,工部营缮司小吏孙贵,倒卖宫砖,杖八十,罚役三年。”
“永昌十年,北城寡妇王氏,诬告邻人偷窃,反坐,枷号三日。”……
一个又一个尘封的名字,一桩又一桩早已被遗忘的、或大或小的案件,在她沾满灰尘的指尖下重现轮廓。空气仿佛凝固,只有纸张摩擦的沙沙声、卷宗盒开合的吱嘎声、以及她压抑而规律的呼吸声在空旷死寂的巨大空间里交织回响。灰尘如同拥有了生命,在她每一次动作带起的微风中盘旋起舞,落在她的发间、肩上、睫毛上,使她看起来如同一个刚从灰烬中爬出的幽灵。
时间在尘埃的沉降中无声流逝。
麻木的双腿早已失去知觉,冰冷的寒意深入骨髓。每一次蹲下、站起,都牵扯着全身酸痛的肌肉。颈侧的伤口在灰尘刺激下隐隐作痛。但她仿佛不知疲倦的机器,重复着枯燥而繁重的动作:挖掘、擦拭、开盒、整理、归类、垒放。
效率在缓慢地提升。起初处理一个卷宗盒需要近半个时辰,后来动作愈发熟练流畅,对卷宗内在逻辑的把握也愈发精准,时间逐渐缩短。她身后的那片空地,渐渐被整理好的、按年份和案由大致分类垒放的卷宗占据了一小块角落。而靠近门口那座最高的“卷宗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削平。
她的眼神,始终保持着一种冰冷的清明。在快速浏览、归类判词的同时,她的神经如同绷紧的弓弦,敏锐地捕捉着任何可能与她的目标相关的蛛丝马迹。大脑如同一架精密运转的筛子,高速过滤着海量的、看似无关的信息流!
“贪墨”、“亏空”、“盐引”、“漕粮”……这些涉及巨额钱粮的词汇,是她首要的筛选关键词。父亲谢衍当年卷入的“泄题案”,背后必然伴随着巨大的利益涌动和权力交换。任何与之相关的经济线索都可能成为突破口。
“富户”、“豪商”、“暴毙”、“争产”、“灭门”……这些字眼则指向洛都那些盘根错节的势力。门阀世家、新兴勋贵,他们的根基往往扎在洛都的商脉之上。一桩看似寻常的富商暴毙,背后牵动的,可能是某个庞大家族不可告人的秘密。这是她复仇地图上需要标记的节点,也是可能存在的、撬动大案的支点。
她的指尖在卷宗粗糙的封皮上快速滑过,目光如电,掠过一行行模糊黯淡的墨迹。大部分卷宗内容都平淡无奇,如同一潭死水。偶尔扫到“抄没”、“流放”、“斩决”等字眼,也只是在她冰封的心湖上投下一颗微不足道的石子,荡开一丝涟漪,旋即恢复死寂。
不知挖掘整理了多少个卷宗盒,处理了多少斤散发霉味的故纸堆。谢灼挪动到靠近门口这排巨大木架的另一侧角落。这里的卷宗堆积得更加混乱,倾倒的木架将无数盒子压在下面,形成了一座更高更陡峭的“山峰”。
她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双手插入尘埃堆积最深的地方,抓住一个被压在最底层的卷宗盒一角。入手沉重异常!她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向外拖拽!
“噗!哗啦啦!”沉重的卷宗盒终于被拖出,带起更大规模的尘埃雪崩!呛咳声中,她顾不得拍灰,目光急切地落在盒盖上。厚重的灰尘下,盒子本身的材质似乎也与之前那些乌木盒子略有不同,颜色更深沉,铜箍更粗壮,隐隐透着一种不祥的厚重感。
她迫不及待地用衣袖狠狠擦拭盒盖。灰尘簌簌落下。盒盖正中央,一行深刻而清晰的烙刻字迹,如同墓碑上的铭文,骤然刺入眼帘:
“永昌十六年,洛都富商周茂财暴毙案(结)”
“暴毙案”!三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谢灼的视网膜上!
心脏在胸腔里猛地一震!呼吸瞬间停滞!一股说不清是兴奋还是危险的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头顶!她要找的关键词,出现了!
她几乎是粗暴地掀开了沉重的盒盖!“哐当!”一声闷响!盒内,卷宗保存得相对完好,没有太多虫蛀,纸张虽然泛黄,墨迹却依旧清晰可辨。最上面一份,赫然是结案陈词的封面!
谢灼一把抽出这份结案文书,手指因为激动和寒冷而微微颤抖。她顾不上拍掉上面的灰尘,目光如同饥饿的鹰隼,急速而精准地扫过文书上的关键信息:
“洛都富商周茂财,于永昌十六年九月初七夜,于家中暴毙身亡……经仵作查验,体表无外伤,无中毒迹象……断为突发心疾,急症而亡……其独子周文礼,悲痛逾恒,继承家业……念其丧父之痛,不再深究细枝末节……案情明了,予以结案……”
“急症而亡?”“不再深究细枝末节?”“结案?”
一连串措辞在谢灼眼中跳跃,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刻意为之的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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