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市的路灯在十点准时暗了两度,昏黄的光晕像是被谁悄悄抽走了几分温度。
林章蹲在摊位后数零钱的手顿了顿,指尖触到硬币边缘微微发凉。
铁皮柜上的老式挂钟敲响第十下时,他听见石板路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是牛楠,踩着那双磨破后跟的小白鞋,鞋尖沾着实验室特有的消毒水味,每一步都带着淡淡的刺鼻气息。
“给。”她把一个银色U盘拍在林章摊前的塑料桌上,指尖发颤,连带着U盘在桌沿弹了两下,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林章注意到她白大褂袖口有块褐色污渍,像是被强酸腐蚀过的痕迹,在灯光下泛着不自然的光泽。
“我调了监控,避开所有摄像头拷的。”她的声音低而急促,像是怕被人听见。
他没急着接,反而抬头看她。
牛楠的黑眼圈比上周更重,睫毛膏在眼下晕成两团灰,像被雨水打湿的蝴蝶翅膀。
潮湿的气息仿佛扑面而来。
“为什么选我?”林章问,拇指摩挲着桌沿一道新刮痕——今早王爱花的广场舞队撞翻了他的醋坛,现在那道痕迹还沾着酸溜溜的味道,一碰就渗出一股陈年醋香。
牛楠突然攥住他手腕。
她的手凉得像实验室的冷冻柜,指甲盖泛着不健康的青白:“我昨天去仓库抽样,看见他们往‘家乡味’的酱包里倒粉末。”她喉结动了动,声音有些哽咽,“标签写着‘鲜味增强剂’,可我偷偷尝了点……”她突然松开手,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一颗水果糖,剥了糖纸塞进嘴里,舌尖立刻泛起苦涩,像烧糊的中药,余味久久不去。
林章这才接过U盘。
插入手机的瞬间,屏幕亮起密密麻麻的PDF文件。
荧光映在他脸上,显得格外冷清。
最上面那份合作协议的甲方赫然是王氏集团,乙方是“家乡味”餐饮管理有限公司,右下角的红章还带着扫描时的反光,像一团凝固的血迹。
翻到第三页,林章的瞳孔缩了缩——“夜市整改计划”几个字刺得他眼睛发疼,里面详细列着各摊位的拆迁补偿标准,最后一条写着:“2023年12月31日前完成清场,改建王氏·星耀商业综合体”。
“他们要拆夜市?”林章的声音发哑,喉咙干涩,像是吞了团砂砾。
隔壁炸串叔的摊位已经收了,铁签子碰撞的声响从巷口传来,混着他突然加快的心跳,咚咚地敲打着胸腔。
牛楠扯了扯白大褂下摆:“王氏三年前就在收购周边地皮,夜市是最后一块。”她低头看表,金属表带贴着手腕,冰凉刺骨,“我得走了,质检部今晚突击查岗。”转身时,白大褂口袋里掉出个东西——是张皱巴巴的儿童画,画着穿白大褂的女人和系围裙的男人,旁边歪歪扭扭写着“妈妈和林叔叔”。
林章弯腰捡起,牛楠的脸“唰”地红了:“我儿子画的……他总说你炒粉比我做的饭香。”她抢过画纸,跑出去两步又回头,眼神中透着一丝担忧,“小心银狐,王氏的质检总监,他们叫他‘活的防火墙’。”
话音未落,夜市入口传来“吱呀”一声。
吴老板的电动车斜停在路灯下,车筐里装着半袋没剥的毛豆,叶子上还沾着晨露,湿润冰冷。
他往常油光水滑的背头塌了半边,衬衫领口敞着,露出锁骨处一道新抓痕——像是被谁挠的,泛着红肿。
“小章。”吴老板的声音比炒糊的锅巴还干,“有人出三倍价收夜市地皮,我签了意向书。”他从裤兜摸出皱巴巴的纸,指腹反复蹭着签名处的红手印,纸面摩擦的沙沙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但要是能证明夜市没他们说的那些问题……”他突然抬头,眼睛里布满血丝,像是燃烧的炭火,“我能反悔。”
林章把U盘塞进围裙最里层的口袋。
那里还装着李婶今早塞的煮鸡蛋,此刻被捂得温热,贴着他的肚皮,透过布料传来微弱的热量。
“我试试。”他说,喉咙发紧,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
吴老板走后,他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夜市整改计划”,系统突然在视网膜上投射出红色警告:“检测到异常数据屏蔽,毒素追踪失败。”
“搞什么?”林章嘀咕着踢了踢摊位脚架,金属撞击声闷闷地回荡。
脚边突然伸来一只布满老茧的手,掌心托着台墨绿色检测仪,按键都磨得发亮,像被人摸了千百遍,表面甚至泛着一层温润的包浆。
抬头,炸串叔正弯腰看他,油腻的围裙上沾着没擦净的孜然粉,空气中飘散着一种焦香与辛烈交织的味道。
“食监局淘汰的原型机,能扒拉他们的防火墙。”
“您……”林章刚开口,炸串叔已经直起腰,往油锅里倒新油:“夜市要没了,我去哪卖炸串?”油星子“滋啦”溅起,在他手背上烫出个小泡,他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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