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在冰冷漆黑的深海之底,无休止地下坠、沉沦。刺骨的寒意,窒息的痛苦,以及身体被狂暴水流撕扯、撞击岩石的剧痛,构成了古星河意识里唯一的感知。李虎兄妹染血的尸体、凉州府衙的血路、断魂崖上冰冷的箭簇……无数破碎的画面如同鬼魅般在黑暗中闪现、纠缠,最终都化为一片吞噬一切的猩红。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穿越了漫长的黑暗纪元,一丝微弱的光亮和暖意,如同针尖般刺破了沉重的黑暗。
古星河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几下,沉重的眼皮极其艰难地掀开一道缝隙。
模糊的视野里,是晃动的、雕刻着繁复云纹的木质车顶。鼻端萦绕着一股清冽好闻的淡雅香气,混合着药草的味道,驱散了河水的腥浊与血腥气。身下是柔软的锦褥,身上盖着温暖的、带着阳光气息的薄毯。
他……没死?
这个认知像电流般瞬间贯穿了他麻木的神经,带来一阵眩晕般的刺痛。他尝试着动了一下手指,全身的骨骼和肌肉立刻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尤其是腰腹、肋下和肩胛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提醒着他坠崖前那场惨烈的搏杀。
“唔…”一声压抑的痛哼不受控制地从喉咙溢出。
“醒了?”一个清脆悦耳,带着几分慵懒和不容置疑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如同玉珠落盘。
古星河艰难地偏过头,视线逐渐聚焦。
马车内部装饰华丽却不失雅致,铺着厚实的绒毯。一个女子就坐在他对面的软榻上,单手支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她看起来不过双十年华,容颜极盛,肌肤胜雪,眉如远山含黛,一双凤眼顾盼生辉,流转间带着天生的矜贵与一丝狡黠灵动。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云锦宫装,外罩一件火狐裘的披风,更衬得她气质华贵,明艳不可方物。此刻,她手中正把玩着一柄镶嵌着宝石的精致匕首,锋刃在透过车窗缝隙的光线下,闪烁着冷冽的寒芒。
她的眼神很直接,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探究的好奇,没有丝毫面对重伤之人的怯懦或怜悯,反而像在欣赏一件有趣的猎物。
古星河的心瞬间绷紧!他认出了这身装束的规制——这是南边天谕国皇室的风格!
萧清璃!天谕长公主!这位长公主深得天谕皇帝宠爱,行事不拘一格,聪慧机敏更胜男儿,甚至能参与部分朝政,是天谕国一个极为特殊的存在。只是她怎么会出现在凉水河边?又为何要救他?是巧合,还是…另有所图?
“又是你,你想怎么样?”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本能的警惕。他试图调动内力,却发现丹田空空如也,经脉滞涩,重伤加上寒水侵蚀,让他虚弱得连抬手指都困难。
“呵,”女子红唇微勾,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手中的匕首灵巧地转了个圈,“你这人,都只剩半口气了,眼神倒还凶得很。”她微微倾身,那双漂亮的凤眼直视着古星河,“你都是凉水河里捞上来的‘浮尸’一具,差点喂了鱼虾,是本宫大发慈悲把你捞上来的。怎么,不先谢救命之恩,倒先审问起救命恩人来了?”
无数疑问瞬间涌上心头,但古星河强压下翻腾的情绪,眼前最重要的是活下去。他深吸一口气,牵扯着伤口又是一阵剧痛,声音依旧沙哑:“多谢…长公主…救命之恩。”这句话说得极其艰难,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诚意。
“这才像话嘛。”萧清璃满意地点点头,收起了匕首,姿态慵懒地靠回软榻,“放心吧,你身上的伤,本宫带的御医看过了,死不了。就是这内伤和寒气入体,得慢慢调养。”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古星河依旧紧绷的身体,“至于你的身份…古星河,凉王养子,血洗凉州府衙,斩杀知府王世仁,被逼跳下凉水河的‘钦犯’…啧啧,这履历,够精彩的。”
她果然知道!古星河眼神一厉,杀意本能地凝聚,却又因身体的虚弱而瞬间消散,只剩一片冰冷的戒备。
“别紧张,”萧清璃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摆摆手,语气带着几分玩味,“本宫救你,自有本宫的缘由,暂时对你这条命没兴趣。凉州那摊子浑水,本宫也懒得趟。你就安心养伤,随本宫回天谕便是。”她的话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命令口吻,仿佛在决定一件物品的去向。
古星河沉默。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此刻的他,除了接受,别无选择。他缓缓闭上眼睛,不再言语,将所有的疑惑、仇恨和虚弱都深藏起来。
马车一路向南,颠簸前行。古星河在药物的作用下时醒时睡,伤势在御医的精心调理下缓慢恢复,但内息依旧微弱。萧清璃似乎对他失去了最初的兴趣,大部分时间都在看书或闭目养神,偶尔会带着审视的目光瞥他一眼,却不再多言。
越靠近天谕边境,天气反而愈发寒冷。终于,在两国交界的一处荒凉驿道旁,车队停下休整。古星河感觉恢复了些许力气,在御医的允许下,裹着厚厚的裘衣,在侍从的搀扶下,缓缓走下了马车。
一股刺骨的寒风立刻扑面而来,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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