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漫过眉山时，肖宇蹲在溪边数石子。
“一颗给妹妹，一颗给爷爷，一颗给我。“
他排了三颗鹅卵石在青苔上，又捡起第四颗，犹豫了很久，最终放进了口袋。溪水倒映着他六岁的脸，波纹模糊了轮廓，像一张被揉皱的旧照片。
“爷爷，R国在哪里？“
肖卫民的旱烟杆顿了一下，烟丝在晨光里飘散。他指向远处山峦背后，那里云雾缭绕，仿佛世界的尽头。
“翻过那座山，再翻过很多座山，跨过一条很宽的河，就到了。“
肖宇望着那片云雾，想象妹妹被抱走的画面——那个自称“外公“的老人，机械腿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妹妹的襁褓被塞进吉普车后座，车门关上的瞬间，她的小手从襁褓里伸出来，像是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没抓住。
“我想把妹妹找回来。“
爷爷沉默了很久，烟锅里的火光明明灭灭。最终，他粗糙的手掌按在肖宇头顶，力道很沉，像是要把某种重量压进他的骨头里。
“那就变强。“
“怎么变强？“
“先学会不哭。“
肖宇摸了摸自己的脸，才发现眼泪已经流下来了。他用力擦掉，吸了吸鼻子，抬头看向爷爷。
“然后呢？“
“然后学会认字，学会算数，学会看地图，学会打架。“
“再然后呢？“
“再然后……“爷爷望向远方，眼神像是穿透了山峦，看到了更远的地方，“学会忍耐，学会等待，学会在黑暗里也能看清路。“
肖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从口袋里摸出那颗没摆上的鹅卵石，用力握在手心。石头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但他没有松开。
“等我长大了，就去R国找妹妹。“
爷爷没说话，只是深深吸了一口烟。烟雾缭绕间，肖宇仿佛看到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像是欣慰，又像是悲哀。
那天晚上，肖宇做了一个梦。梦里妹妹站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朝他挥手。他想跑过去，可脚下的路却越拉越长，怎么跑都追不上。醒来时，枕边湿了一片，但他没有哭。
第二天清晨，爷爷在院子里劈柴。肖宇走过去，拿起一把小斧头，学着他的样子，一下一下地砍向木桩。
“爷爷，我什么时候才算足够强大？“
肖卫民停下动作，看向孙子稚嫩却坚定的脸。
“等你不再问这个问题的时候。“
肖宇点点头，继续砍柴。斧头落下的声音在晨光里回荡，像是一颗心跳动的节奏。
他知道，从今天开始，他得学会等待，学会成长，学会在漫长的岁月里，一点点积攒力量。
直到有一天，他能翻过那座山，跨过那条河，把妹妹带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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