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嘈杂的夜里,她最先触及的,是他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
萧映看着她朝着自己一步一步走来,那毫无章法的步子,像是踩在他心上。
姚衷最先察觉出来皇帝的失神,等他注意到孟绾就在不远处时,先是警惕地检查了一下孟绾手中有无可疑物品,随后才不动声色地遣散了站在外围的人。
同一时刻,孟绾不由自主地轻唤了那人一声:“陛下。”
简单的两个字,却听得人肝肠寸断。
那一瞬间,萧映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可真当她走上前的那一刻,他却忽然察觉出一丝熟悉。
这样的感觉,他从前似乎在哪儿体验过一般。
头顶的月亮被乌云覆盖,没了倾泻而下的光明,二人都陷入了沉沉的暮色中,纵有火光照映,却依旧昏沉一片。
孟绾清晰的五官在夜色中更显迷离,那一刻,萧映脑中似有万马奔腾。
他情不自禁地抬手,想要去触摸那张疏离又熟悉的脸,却在行至半空,戛然而止。
孟绾率先清醒了过来,看到他那帝王的面孔,双膝伏地。
“微臣见过陛下。”
断指处传来的清晰刺痛让孟绾越加清明,满额的冷汗昭示着她此刻的惊慌。
索性,事情没有她想象得那么糟。
她跪在萧映身前,一如从前的千次万次。
微风从他面上拂过,吹散了他面上郁郁,吹皱了他心底平漪。
乾元帝双眸微眯,眼神散发出攫然的光彩,此刻的他面色沉沉,又恢复了素日里清冷帝王的模样。
“夜深人静,孟典衣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此地?”
他冷声发问。
夜深人静,照理说西四所的人已经下了值,此刻都应歇在各自宫中,就算没有歇下,也不该,深夜游荡在此处。
更何况,她还穿着斗篷,看样子,似乎正为何事伤神。
伤神伤到了皇帝跟前,她意欲何为?
更何况,她之前还拿着晏家的祖传玉珏,有晏惟对她的情意在,她如今在自己跟前上演这么一出,是想做什么?
脚踏两只船吗?
让九五之尊做自己的情夫,她还真敢妄想!
就在孟绾冥思苦想四处找对策之际,便听得对方一声令下,竟命令近卫将她抓了起来。
孟绾还想狡辩,萧映却已然下令,将她关进刑讯司,严加审问。
不行,她此刻的状况经不起审问,稍有经验的人对她一验身便能知晓她刚刚生产,若再经历一番严刑拷打,后果不堪设想。
“求陛下恕罪,微臣深夜到此,是为了寻求灵感,裁制新衣的。”
孟绾几乎是脱口而出,虽然理由太过牵强,但有总比没有好。
就在她要被御前侍卫强行带走的前夕,萧映听到了她并不行得通的借口。
他没有任何回应,一旁的姚衷会意,连忙变了一副脸色,上前问话。
“什么灵感,分明是借口,适才陛下就撞见驻芳园中有人影,这才下令命人搜捕,好巧不巧,你自个儿就撞上来了,那人影不是你还能是谁,说,究竟有何目的,逗留在此?”
姚衷虽然是挨过一刀的家伙,可毕竟在萧映跟前多年,说话做事从来不拖泥带水。
孟绾看着对方紧追不舍的神情,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扯谎。
“正是因为夜深人静,贡菊姿态各异,才能更好地展现与白日里不一般的风采,所以微臣才深夜前来。”
“微臣虽然身为从六品典衣,却始终无法让底下人信服,前些日子还被为难了一番,漏夜前来赏菊是想好好采风,到时做出前所未有的新衣,惊艳她们一番,也好让底下人彻底臣服,微臣虽然存了私心,但是,毕竟罪不至入刑讯司那么严重……”
姚衷听了,竟没有反驳,先是试探性地看了眼萧映,这才咂摸起孟绾的话来。
借口虽仍带几分牵强,但左右还算说得过去,放不放人,终究都是皇帝的意思,况且适才他看萧映仿佛陷入了此女的勾引里,也生怕得罪了将来某位贵人。
都说,做人留一线,他始终秉承着这一点。
萧映看着她无辜的神色,心里莫名烦躁起来,便摆摆手,示意武卫放人。
孟绾得到自由,忙不迭跪地谢恩。
只是,萧映依旧没有要放她走的意思。
“你说,尚服局的人不服你。”
孟绾缓缓抬头。
“为何?”
“因为奴婢当日在凤藻宫维护皇后娘娘,得了陛下赏赐,却没有完成好分内的任务,她们便觉得,奴婢曲意逢迎,阿谀奉承。”
若要使人信服,便要假意里掺杂几分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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