莳柳缓缓睁开眼睛,掐诀的手指一放松,手掌在那团飘浮的水团上轻盈一拂,水团即幻成水缎形状,从车窗淌入空中,散化成雾。
“回头把这串珠子给你堂哥,让他天天放身旁。”
张却木头一样伸去手接过。
温和的木珠竟沁着凉气,凉意自掌心极速向全身蔓延。
感觉格外舒爽,仿佛万里纯粹山风洗涤,整个人经脉全通,三魂七魄都升华了。
“这个经您施了法的手串有什么作用?”张却问。
莳柳想说“驱化妖气,净散魔气”,斟酌后只说:“延年益寿。”
“莳柳小姐,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张却放好手串诚惶诚恐又问。
“问。”
“您……您究竟是什么人啊?”
“我不是人。”
“咳——”这话好像没毛病,张却修辞,“您是何方神圣?”
莳柳迟疑。
她是何方神圣?
五千年前,她从忘了是哪一处的山渊里醒来,记忆里储存着的山河湖海模样巨变,除却来处和名字,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几万年时光在她生命里如雾如云,似乎还没感觉到活着的滋味,就消泯了。
最难忘最不舍忘的记忆,是几簇不时闪过的虚幻画面。
她的生命之初,是敌人无止歇的捕杀;
得化万灵之长形貌后,她的生命形态终于以她为中心,于方圆里展开无数情境。
姿彩各异。
那些境遇,都与一个人有关。
五千年时光驰星逝,一轮轮沉眠再苏醒的过程中,最难忘最不舍忘的经历渐渐也淡去了。
再如何努力回想,能抓回来的记忆总是寥寥。
******
五百公里外,苗王城。
古城看护员杨元国捂着鲜血汩汩而出的额头,慌张不迭一路跑过锤砸凿打凹凸不平的白石道,爬坡下坎,推开古城地室的石头门,四下一顾,闪身进入后方甬道。
“王主,有铃铛落咯!”
光线昏暗,气息阴潮,壁画诡异斑驳的石室里,杨元国跪在一尊八条青铜链缠裹悬吊的青铜丹鼎前,操着一口当地流利的苗语对着大鼎说。
他额头上的伤,正是被他口中那只青铜铃铛所砸。
而他受伤的时候,正是莳柳催动法力之时。
五分钟前,他刚送走在城中参观的最后几名游客,背着手沿着石头砌筑的古城巡视,若无异常,准备下班。
正当走到城楼西北角下,在翘檐上悬了七百多年的有男人拳头那么大的青铜铃铛突然哐哐啷啷摇响。
如鬼哭似狼嚎。
当时并没起什么大风。
而且,平时就算起大风,它碰响的声音都是清脆悦耳的,不像今天这样。
他爷爷的爷爷说,那青铜铃铛挂在檐角七百年间,就响过一次,当时也落下了。
至于铃铛的坠落意味着什么,尚不得知。
今日报告,只因他爷爷辞世的前曾带着恰满十二岁的他来过一次眼前这间石室,拜石室里悬挂的巨大丹鼎为主。
谆谆交代他,管理苗王城以后,不管城中哪一枚铃落,都要马上来告诉鼎。
刚才檐铃异动,他抬头看,天马行空着魔状,忘乎所以间眼睁睁就看着那偌大的铃铛迎面砸下。
当即挂彩。
哗哗哗……
只听铜链晃动,悬吊的巨鼎缓缓摇晃起来,动静渐剧。
硕大的刻纹繁复的鼎盖“咣咣”响了好几声。
忽然却静下。
半分钟后。
当当当当……
急骤一连串山呼海啸震响陡然又起,伴随幽沉绵长“嗬”地一声野兽般嘶鸣,比磨盘还大还沉重的鼎盖嘭然炸飞,带动臂粗的铜链震颤。
红雾如血迸散,从巨鼎里蔓延开来,充斥着幽暗石室。
气味呛鼻。
雾气游弋,聚合,最终飘浮在石室顶空。
鼎盖轰然又落回。
“落的是哪处的铃?”殷红雾团里,询问的声音喑哑沉闷,阴气浓稠,像是劈落幽谷里的雷,夹裹嗜血的诡戾。
奉主已多年,这是头一回看见所尊之主是个什么东西,杨元国骇得双腿打颤。
但他不敢表现。
生怕一个没留意触惹到破鼎而出的王主。
想到老人说本族原就是魔帝后人,堪堪是稳住了。
“回王主,是古楼西北角的那枚大青铜铃。”杨元国说。
法阵西北角,崇吾、不周、泰器、昆仑、轩辕、长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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