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四年重阳夜，骊山温泉宫的梅园笼罩在浓稠如墨的夜色里。千株朱砂梅在寒风中簌簌作响，花瓣纷扬如血，将蜿蜒的青石小径铺成暗红的锦毯。杨玉环立在梅园入口，望着朱漆匾额上“暗香阁“三个鎏金大字，绣着并蒂莲纹的广袖下，双手早已攥得发白。
三日前，高力士送来的鎏金请柬还在袖中发烫，明黄缎面上用朱砂写着：“愿与美人共赏寒梅，子时梅园，勿负佳期。“自温泉宫初次相遇后，这样的邀约已不下五次，而她次次以病推拒。直到昨夜，李瑁被突然派往潼关督运粮草，临走前将玄铁令牌塞进她掌心：“若有危险，持此令可调动城西三千府兵。“
“寿王妃，陛下已等候多时。“老宫娥尖细的声音惊破寂静。杨玉环深吸一口气，踏入梅园。雾气裹挟着梅花的冷香扑面而来，廊下宫灯明明灭灭，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在满地落梅上投下破碎的光斑。
转过九曲回廊，只见唐玄宗斜倚在汉白玉石榻上，玄色锦袍半敞，露出内搭的月白中衣。案头摆着三坛西域进贡的葡萄酒，其中两坛已见了底。他握着梅妃生前最爱的焦尾琴，目光涣散，直到杨玉环的裙裾扫过青石板，才猛然抬头。
“梅儿！“他踉跄着起身，琴弦崩断的声音混着玉杯碎裂声，“你果然来了......“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杨玉环后退半步，却撞在身后的梅树上。粗糙的树皮隔着单薄的绸缎磨着后背，她望着皇帝猩红的双眼，突然想起武惠妃临终前的呓语：“陛下疯起来，连自己都不认......“
“陛下认错人了。“她强作镇定，声音却在颤抖，“民妇乃寿王妃，特来......“
“住口！“唐玄宗突然掐住她的下巴，鎏金护甲深深陷入皮肉，“寿王？他凭什么抢走朕的东西！“他另一只手扯开她的披帛，月白鲛绡飘落，露出颈间淡青的血管，“当年梅儿也是这样，总爱穿素色衣裳......“
杨玉环拼命挣扎，发间的银梅簪在扭打中脱落，深深扎进唐玄宗手背。鲜血滴落在她锁骨处，烫得她浑身一颤。“放开我！“她扬手欲打，却被皇帝反扣住手腕，重重摔在石案上。杯盘碎裂声中，她瞥见案角放着的半卷《惊鸿舞》谱，墨迹未干——那是梅妃失传已久的手稿。
“跳！“唐玄宗扯开她的衣襟，露出大片雪白肌肤，“就跳梅儿最拿手的《惊鸿舞》！“他踉跄着抓起焦尾琴，胡乱拨出不成调的音符，“当年她就是在这梅树下，为朕起舞......“
剧痛袭来的瞬间，杨玉环突然咬住他的虎口。血腥味在口中蔓延，换来皇帝吃痛的怒吼。她趁机翻身滚落在地，梅红舞衣被树枝勾得破烂不堪，长发散落遮住伤痕累累的面容。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在朦胧中看见高力士举着宫灯狂奔而来，身后跟着一队金吾卫。
“陛下！吐蕃十万大军压境，潼关急报！“高力士的声音带着哭腔。唐玄宗猛然清醒，望着自己染血的双手，又看看蜷缩在梅树下的身影，眼中的疯狂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惫。
“送寿王妃...回宫。“他转身时踢翻酒坛，殷红的酒液混着血水，在青砖上蜿蜒成河。宫娥们战战兢兢地围上来，用披风裹住杨玉环瑟瑟发抖的身子。她在昏迷前最后一刻，摸到袖中李瑁留下的令牌，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洛阳老家的井水。
三日后，当李瑁快马加鞭赶回长安时，迎接他的是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妻子。杨玉环颈间的掐痕触目惊心，太医说她受了惊吓，又中了安神香的毒。深夜，他握着妻子冰凉的手，望着窗外如钩的残月，终于抽出腰间佩剑，剑锋映出他通红的双眼：“欺我妻者，必血偿。“
而此刻的兴庆宫，唐玄宗独自坐在梅妃的旧居，望着墙上的画像喃喃自语。案头摆着杨玉环遗留的银梅簪，簪头的碎钻在烛光下闪烁，恍惚间竟与梅妃画像上的步摇重叠。他举起酒壶一饮而尽，酒水顺着下巴滴落，在龙袍上晕开深色痕迹：“梅儿...这次，朕不会再让你逃走了......“
梅园里的梅花开得愈发浓烈，却无人知晓，那个血色的夜晚，彻底改变了三个人的命运。而大唐盛世的华美袍服下，早已爬满了虱子，只待一阵狂风，便将揭开这血淋淋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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