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的深冬宛如一头蛰伏的巨兽,将凛冽寒意裹挟着呼啸北风,无情地砸向大地。凌晨五点,闹钟刺耳的铃声第三次响起,赵林才从单薄的被褥中艰难地伸出手,按下暂停键。出租屋里的老式暖气片发出断断续续的“哐当”声,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却无法驱散屋内沁入骨髓的寒冷。
他摸黑套上那件洗得发白、边缘磨得起球的工装外套,布料摩擦的沙沙声在寂静空荡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厨房水池边那面布满水渍和裂痕的镜子,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倒映出他眼下浓重的青黑和满脸的疲惫。手指无意识地抚过镜中自己日渐稀疏的发顶,母亲上次视频时那句“该找个对象了”的话语,又在耳边响起,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公交站台的铁椅上覆着一层薄霜,寒意透过牛仔裤直往骨头缝里钻。赵林跺着脚,呼出的白雾在冷空气中瞬间凝成细小的冰晶。候车的人群如同凝固的雕塑,大爷大妈裹着臃肿且褪色的棉袄,褪色的毛线帽下露出几缕花白头发,脸上写满了岁月的痕迹。当那辆锈迹斑斑、车身布满凹陷的公交车碾着冰碴,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驶来,车门打开的瞬间,一股混杂着汗味、腌菜气息以及廉价香水味的热浪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麻烦让让。”赵林侧身挤进车厢,后背紧紧贴在贴着褪色广告的铁皮上。一位抱着菜篮子的大妈突然踉跄,他下意识伸手扶住,却被对方警惕地甩开,还投来充满防备的眼神。他无奈地收回手,望着车窗外飞速后退的积雪和灰蒙蒙的天空,想起父亲在电话里说“咱家老房子又漏风了”,而自己银行账户里的数字,却永远像个追不上目标的笨拙跑者,无论怎么努力,都赶不上房价飞涨的速度。
通信公司的机房位于写字楼顶层,金属门推开时,带出一股浓重的电子元件焦糊味和灰尘气息。赵林习惯性地将工牌在门禁上刷了三次才通过——这张破旧的卡片边角已经卷起,表面的字迹也模糊不清,就像他的生活,看似按部就班,却处处透着狼狈与无奈。
“小赵,楼上核心机房设备有一块没带业务的单板脱位了,你帮忙看下什么原因,是否需要更换?”主管宋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漫不经心的敷衍。赵林抬头时,正撞见对方领口崭新的阿玛尼领带,那抹刺眼的酒红色在惨白的日光灯下格外醒目,与自己身上朴素陈旧的工装形成鲜明对比。
爬上狭窄且布满灰尘的金属楼梯,机房里的中央空调发出低沉的嗡鸣,让人心里发慌。赵林盯着机柜里闪烁的指示灯,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那块红色告警的单板在整排设备中格外刺目,凭借以往的经验,他觉得插拔一下这块单板应该就能解决问题。他伸手去拔的瞬间,突然想起今早出门太急,竟忘了戴上防静电手环。但此时,他的手指已经触碰到单板,静电如毒蛇般窜上指尖。
刹那间,剧烈的刺痛席卷全身,赵林看到无数记忆碎片在眼前炸开:儿时在村口结冰的河面滑冰,摔得鼻青脸肿却依然笑得灿烂;大学录取通知书寄到家时母亲泛红的眼眶和父亲骄傲的笑容;还有昨夜加班到凌晨三点,办公室里只剩他敲击键盘的声响,窗外的城市早已陷入沉睡。设备短路的爆炸声混着自己的闷哼,他最后看到的,是机房里亮起的刺目火花,随后便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黑暗像粘稠的墨汁将他吞噬,不知过了多久,赵林在彻骨的寒意中醒来。鼻腔里充斥着陌生的气息,似有若无的檀香混着某种草木的腥甜,让人捉摸不透。他下意识摸向脸庞,却触到一片冰凉的、陌生的轮廓——原本圆润的脸颊变得削瘦,轮廓分明;鼻梁高挺得不可思议,仿佛是精心雕琢的艺术品;耳垂竟生出尖锐的弧度,像是精灵的耳朵。
“这是......”他想开口,却发现声音变得低沉而沙哑,仿佛来自另一个人。挣扎着起身,脚下的地面漆黑如墨,泛着玉石般的光泽,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地面传来微弱的震颤。头顶的天空呈现出诡异的紫色,无数银白色流星拖着长尾划过,仿佛神明随手撒落的碎钻,却又带着一种神秘而危险的气息。远处传来某种巨兽的嘶吼,声波震得他耳膜生疼,心脏也跟着剧烈跳动。
赵林踉跄着扶住身旁的“树木”,却惊觉这根本不是植物——那些半透明的柱状物体表面流转着淡蓝色光晕,内部脉络清晰可见,就像人体的血管,竟像是某种未知生物的骨骼。他低头望向自己的手掌,皮肤下涌动着荧蓝色的光流,宛如星河坠入血脉,随着呼吸有节奏地流动。他试着运转这股光流,顿时感觉全身充满了力量,一种前所未有的活力在体内迸发。
“这里......到底是哪里?”他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惊起远处一群形如蝙蝠的生物。它们展开翅膀时,露出翅膀膜上古老的符文,振翅声如同古老的咒语,在紫色天穹下久久不散。赵林意识到,自己的人生,在这一刻,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而前方等待他的,是一个充满未知与挑战的神秘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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