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看见图上用朱砂标着的“应天粥厂每日放粮三百石”,语气柔和了些,“听说你为了核查灾情,把户部的账册翻得比咱当年的军报还细?”
朱祐樘忙不迭爬起来,从案头抱出足有一尺厚的奏报,指尖划过卷角处的“减免赋税”红批:“孙儿每日卯初就起,批奏折到子时,江南每个县的受灾户数、赈济粮数都记在这儿。”
他翻开其中一本,里面夹着片干枯的稻穗,“这是苏州百姓送来的,说今年的收成比去年多了两成。”
朱元璋的目光扫过奏报上密密麻麻的小楷,那些关于河工、桑田、粮仓的记载,让他想起自己当吴王时逐户查田的光景。
他的拐杖尖在青砖上画了个圈,语气终于松了些:“算你小子没丢咱朱家的脸。
但记住——”他忽然提高声音,惊得殿角的铜鹤香炉晃了晃,“再敢拿太庙开玩笑,咱半夜就从地底下爬出来,抽你二十拐杖!”
话音未落,金光渐散,殿内烛火重新亮起。
朱祐樘看着案头被拐杖尖戳出的小坑,手心里全是汗。
他忽然想起方才朱元璋袖口的补丁,和自己穿了三年的中衣补丁一模一样——原来在这帝王家,节俭从来不是口号,而是刻进骨髓的祖训。
崇祯十七年的紫禁城飘着细雪,朱由检咬着半块韭菜盒子,盯着殿中悬挂的朱棣画像,油渍在龙袍前襟晕开个不规则的圆斑。
王承恩的拂尘正忙着扫去龙椅上的饼渣,忽然听见陛下拍案而起,韭菜盒子的碎屑撒了满地:“太宗爷爷五征漠北,单是忽兰忽失温一战,就斩首七万!霍去病要是活在咱大明,怕是只能给太宗牵马!”
满朝文武的笏板齐齐叩地,“陛下圣明”的山呼声里,户部尚书倪元璐的算盘珠子在掌心硌出了红印。
他望着朱由检激动得发红的眼眶,想起去年清查内库,黄金储备已不足万两,连给士兵的冬衣都要靠江南富商捐钱缝制。
“陛下,”倪元璐硬着头皮开口,“臣请用南海诸国进贡的夜明珠,给太宗爷的画像镶边,再刻上‘永乐永顺’四个大字……”话没说完,就被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抢了话头:“不如在午门设个应援台,让百姓们举着灯牌朝拜,定能震慑鞑虏!”
朱由检的眼睛亮得像淬了火,龙袍上的金线蟠龙在烛火下仿佛活了过来:“好!就这么办!”他猛地站起来,腰间的玉佩撞在御案上,“再给太宗爷铸个‘宇宙无敌帝王勋章’,用郑和宝船的残料做,让西洋诸国都知道,咱大明的皇帝,才是天下共主!”
殿外的雪越下越大,琉璃瓦上的积雪“轰”地塌了一片。
没人注意到,朱由检龙袍下的中衣已磨出破洞,更没人敢提——所谓的郑和宝船残料,早就在十年前被拆了换军粮。
当“应援台”的提议在奏折上落下朱砂批,紫禁城的宫墙上,一道新的裂痕正顺着砖缝悄然延伸。
镐京的宫殿里飘着葡萄的甜香,周幽王斜倚在雕花木榻上,手里的功绩卷轴“哗啦”展开,朱棣骑马踏破鞑靼王庭的画面跃然纸上。
他捅了捅身边的褒姒,眉飞色舞:“爱妃你看,这人叫朱棣,把蒙古人打得连帐篷都顾不上收,比咱周朝的姜子牙还厉害!”
褒姒懒洋洋地剥着葡萄,晶莹的果肉在指尖晃了晃:“再厉害能让我笑吗?”她扫了眼卷轴上的刀光剑影,鼻尖皱了皱,“打打杀杀的,哪有这葡萄甜。”
周幽王挠了挠头,忽然指着卷轴右下角的郑和宝船:“他还派了大船去西洋,带回来好多稀奇玩意儿,什么长颈鹿、火烈鸟,还有会自己转动的桌子!”他凑近褒姒,眼睛亮晶晶的,“咱要是让诸侯从海外来朝拜,带这些宝贝给你,你会不会笑?”
褒姒把葡萄塞进嘴里,冷淡地甩了甩衣袖:“坐船多累啊,让他们把宝贝送来就是了。”
她忽然看见卷轴上《永乐大典》的插画,随手翻了翻,“这么厚的书,能当枕头吗?”
周幽王傻笑两声,把卷轴扔到一边,又摘了串葡萄递过去:“爱妃说得对,读书多累,不如咱去骊山看烽火玩?”他拍了拍手掌,殿外立刻传来钟鼓之声,“上次点烽火,诸侯们来得可快了,这次咱多备些美酒,让他们跳舞给你看!”
褒姒望着殿外渐渐升起的烽火,忽然觉得眼前的帝王,和卷轴上那位让四海臣服的永乐大帝,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不知道,千年前的西周烽火,和后世的应援灯牌,同样照亮了帝王荒诞的末路——只是前者烧掉了诸侯的信任,后者烧光了王朝的气运。
金銮殿的烛火仍在摇曳,朱祐樘望着太祖画像上的补丁,忽然懂了:所谓帝王,从来不是神坛上的偶像,而是接过祖先拐杖的凡人。
崇祯的应援狂、幽王的葡萄宴,不过是权力万花筒里的荒诞碎片,而真正该被记住的,是朱元璋拐杖上的红土、朱棣战袍上的血迹,以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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