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高考
六月的日光如同融化的锡水，顺着斑驳的玻璃窗蜿蜒流淌，将教室浸染成一片琥珀色的海洋。此起彼伏的蝉鸣裹挟着热浪撞在墙壁上，又碎成细密的声波，与头顶吱呀作响的吊扇声交织成一曲夏日独有的协奏曲。黑板上，用红粉笔书写的“距高考还有0天“早已被擦去，只留下几道淡淡的痕迹，如同岁月悄然划过的印记。
孙老师站在讲台上，身前的讲桌堆满了试卷和教案，洗得发白的衬衫领口微微卷起，露出脖颈处被晒出的深色痕迹。这位执教二十载的老教师习惯性地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教室里每一张年轻的面孔。他忽然发现，那些曾经充满稚气的眉眼，此刻都凝结着成年人般的凝重与坚毅，仿佛一夜之间褪去了少年的青涩。
“对于普通人来说，高考是你们人生的转折点，我想你们自己也都明白这一点。“孙老师的声音沙哑却坚定，每一个字都像是被反复打磨过的石块，沉甸甸地落在每个人的心间。闷热的教室里，这句话激起细小的回声，在墙壁间不断碰撞、回响。“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路，那么就请大家勇往直前地走下去。无论结果是好是坏，只要不辜负这三年挑灯夜战的自己，不辜负那些为梦想拼搏的日日夜夜，就无愧于青春。“
前排的女生悄悄抹了把眼泪，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后排的男生攥紧拳头，指节泛白，将手中的草稿纸捏出深深的褶皱。有人低头沉思，有人望着窗外发呆，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消化着这份沉甸甸的嘱托。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面上投下长长的光影，将这一刻定格成永恒。
考试当天清晨，城市还笼罩在薄薄的晨雾中，李憾握着准考证的手心早已沁出薄汗。街道两旁的树木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为奔赴考场的学子们加油鼓劲。穿过挂满励志横幅的走廊，看着周围或紧张或兴奋的面孔，他突然产生一种不真实的恍惚感，仿佛置身于一场盛大而荒诞的梦境。
当他找到自己所在的考场，站在最后一排的座位前深呼吸时，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撞进视野。白色衬衫，黑色短发，那道在记忆里反复描摹过无数次的背影，此刻正逆着阳光向他走来。李憾的心跳陡然加快，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自从初中毕业分别后，他们已有整整三年未曾说过一句话，没想到竟会在同一所考场。
更让他慌乱的是，就在他试图坐下时，椅子突然打滑，整个人狼狈地向后跌去。金属椅腿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文具散落一地，周围投来的目光让他面红耳赤。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不见，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在耳边回荡。
就在他窘迫得不知如何是好时，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到面前。孙一弯腰帮他捡起散落的笔和橡皮，指尖相触的瞬间，李憾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还是这么冒失。“孙一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的宠溺，这熟悉的语气让李憾想起儿时闯祸后，总是被对方默默收拾烂摊子的场景。那些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温暖而酸涩。
考试一场接着一场，李憾在试卷与草稿纸间穿梭时，总会不自觉地望向斜前方。孙一答题时微微皱起的眉，翻动试卷时利落的手势，都像磁石般吸引着他的目光。随着铃声一次次响起，他清晰地感觉到，那些与孙一有关的回忆，正在这场决定命运的考试中慢慢抽离。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都像是在为这段关系倒计时。
当最后一场考试的收卷铃声划破寂静，整个考场陷入短暂的凝滞。李憾盯着空无一字的答题卡，听着阅卷老师收走最后一张试卷，直到人群渐渐散去，教室里只剩下他独自坐着。夕阳的余晖透过斑驳的窗户，在地面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将他的轮廓拉得很长很长。他忽然害怕起身，害怕这一起身，就真的要与过去的时光彻底告别。
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熟悉的节奏。孙一走到他身边，将一张折成方块的纸条轻轻放在桌上。李憾看着那抹白色在夕阳下泛着微光，喉咙发紧，手指微微颤抖。等走廊彻底安静下来，他才颤抖着展开纸条，钢笔字迹工整有力：“李憾，高考结束以后，你我就在也不会见面了！你从小时候就是这样，冒冒失失的！我以为我不在管你，你就会改掉这个毛病，可是你终究还是改不掉！这次我是真的消失了，往后的日子，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保护好自己！“
字迹在暮色中渐渐模糊，李憾将纸条紧紧攥在手心，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他在心底一遍遍重复：我想和孙一一起读大学。这句话像一颗种子，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成为支撑他继续前行的力量。
放榜那天，整个城市都被紧张的气氛笼罩。大街小巷的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焦虑与期待，每一个家庭都在屏息等待命运的裁决。李憾守在电脑前，输入准考证号的手指悬在半空迟迟不敢按下。当页面刷新出分数的瞬间，他顾不上查看自己的成绩，立刻开始打听孙一的分数。得知对方只比自己高三分时，喜悦如潮水般将他淹没——原来命运还在眷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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