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灯在梁上晃出昏黄的光晕,陈无措的指节抵着桌面,密码本的边角硌得他生疼。
方才众人议定的“以密码本为饵”的计划还在脑子里转,他突然想起周士衡那封夹在糖糕里的信——字迹工整得像刻在墓碑上的铭文,每一笔都浸着威胁。
“得提前动手。”他开口时,喉咙发紧,像塞了团浸了水的棉花,“周士衡要的是密码本,但他更想借这个局清剿山海帮。如果我们按他的时间去,码头仓库里外至少埋了二十杆枪。”
程恢的铁管在掌心转了半圈,停住时磕在木桌沿,“当”的一声惊得赵承业直起腰。
老兄弟的络腮胡被火光映得发红,手本能地去摸腰间的短刀:“小陈说得对,那龟孙儿的码头我熟,七号仓库后巷有个排水渠,能钻进去三个人。”
刘振东掐灭烟头,火星子溅在青石板上,“我让巡捕房的老张头查过,周士衡这月从暹罗运了两船军火,昨天刚靠岸。”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沈若溪发白的指尖,“但提前动手的话,阿远的安全——”
“所以需要沈逸风。”陈无措打断他,密码本在手下被压出褶皱,“周士衡的人里,只有沈逸风知道阿远被关在哪间房。他姐姐说过,半年前周士衡拿沈父的病逼他入伙,这种人...留着反骨。”
程恢的眉峰骤然拧紧,铁管在掌心攥出红印:“叛徒的反骨?你当江湖是戏台子?”
陈无措想起昨夜沈若溪说的话——“阿风从小最怕打雷,八岁那年台风天躲在我被窝里,哭着说要当英雄保护姐姐”。
他喉结动了动,从怀里摸出张泛黄的照片,推到程恢面前:“这是沈若溪在周士衡书房偷的。”照片里,穿学生装的沈逸风抱着个戴瓜皮帽的老人,背景是星洲医院的招牌,“上周沈父咽气,周士衡扣着骨灰盒没给。”
赵承业凑过来看,络腮胡蹭得照片沙沙响:“难怪那小子前天在赌场发狠,把周士衡的狗腿子肋骨打断三根——原来是老父没了。”
程恢的指节松了松,铁管在桌上敲出轻响:“你打算怎么撬这反骨?”
“用骨灰盒。”陈无措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半块从沈若溪枕头下翻出的孝布,“沈若溪藏了三年的孝布,边角绣着‘风’字。沈逸风要是知道周士衡连他爹最后一程都要算计...”他没说完,目光扫过沈若溪。
她正盯着孝布,睫毛抖得像被雨打湿的蝶,忽然抓起孝布塞进他手心,指甲又掐进他腕骨。
“我跟你去。”她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铁板。
陈无措摇头:“你留在这儿等消息。周士衡要是发现你不在,阿远...”
沈若溪的指甲陷得更深,可眼里的泪却突然收住了。
她抽回手,从靴筒里摸出把珍珠柄的小手枪,压在陈无措手背上:“枪里有三颗子弹,一颗打周士衡,一颗打我,最后一颗...留给你自己。”
程恢起身时带翻了木凳,“赵四,带两个人守着沈小姐。”他拍了拍陈无措的肩,力道重得像块压舱石,“仓库最里间,铁门锁着。沈逸风要是耍花样——”
“我知道。”陈无措把枪塞进腰里,孝布裹着的温度贴着皮肤。
他经过沈若溪身边时,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和记忆里刘婶熬的草药味重叠在一起。
那是刘雄武被杀那晚,他蹲在刘宅后院,看刘振东跪在灵前,香炉里的烟缠在“魂归山海”的挽联上。
关押沈逸风的房间在仓库地下层,霉味混着铁锈味往鼻子里钻。
陈无措摸出火柴,照亮墙角蜷着的人影——沈逸风的白衬衫沾着血,左脸肿得老高,手铐在砖墙上撞出半片血痕。
“周士衡的人打的?”陈无措蹲下来,把孝布摊在两人中间。
沈逸风猛地抬头,眼睛里的狠劲像淬了毒的刀。
可当他看清孝布上的“风”字时,那刀突然钝了。
他喉结滚动两下,声音哑得像破风箱:“我姐...她还好?”
“她拿半条命换你回头。”陈无措把孝布推过去,“周士衡扣着你爹的骨灰盒,你知道吧?”
沈逸风的手铐哐当撞墙,“他说等我拿到密码本就还——”
“拿到密码本,你就是下一个刘雄武。”陈无措打断他,“刘叔死的时候,胸口三个血洞,子弹是周士衡从英国佬那儿买的‘蓝火’。你猜你爹的骨灰盒里,除了骨头渣子,有没有‘蓝火’?”
沈逸风的呼吸突然粗重起来,额头抵着砖墙,手铐勒得腕骨发白。
陈无措看见他睫毛上挂着水珠,在火柴光里闪了闪,落进孝布的褶皱里。
“阿远被关在仓库顶楼,第三间房,窗台上有盏红灯笼。”沈逸风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气,“周士衡今晚要转移他,七点换班,看守会去后巷抽烟。”
陈无措摸出钥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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