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无措的鞋跟在青石板上擦出火星,王秀兰的血滴在他脚边连成暗红的线。
身后卡车引擎的轰鸣震得耳鼓发疼,他能听见刘振东的喘息声从左边巷口传来——那小子总爱把警徽别在左胸,跑动时金属扣撞着肋骨,是独属于他的节奏。
往鱼市后巷转!陈无措拽着王秀兰的胳膊往右侧带,铁棍磕在砖墙上迸出火星。
王秀兰咬着牙没哼声,血浸透了她蓝布衫的左肩,可握棍的手反而更紧了,指节泛白像要嵌进木头里。
沈若溪的影子从头顶掠过,她攀着屋檐的电线荡过来,落地时裙摆扫过陈无措手背,凉得像块浸了水的玉。
周士衡带了十五个枪手,卡车后厢还有三挺轻机枪。她的声音压得很低,枪套擦过陈无措腰侧,再跑半条街就是死胡同。
陈无措的后槽牙咬得发酸。
他摸到怀里那张碎纸片,周士衡名字上的红圈被汗浸得发皱——三天前在码头仓库捡到的,当时以为是普通的货物清单,直到今晚会场的灯突然熄灭,他才发现背面用密文标着黑曜行动的时间。
现在想来,周士衡让手下在茶里下迷药,根本不是疏忽,是故意放他们逃,好一网打尽。
分散隐蔽!他突然停步,反手将王秀兰推进卖鱼棚子的竹帘后,刘振东带沈若溪去染坊二楼,王姐守鱼市后门,我引他们往废船坞走。
刘振东的警帽不知丢在哪儿了,碎发贴在额角,枪柄上还沾着之前砸黑西装时的血:你疯了?
废船坞连块遮身的木板都没有!
因为他们想不到我会往死地走。陈无措扯下腰间的红布带——那是今早王秀兰硬塞给他的,说红的辟邪,现在他把布带系在鱼棚的竹竿上,十分钟后,看见红布晃三下就往码头跑,程大当家的人应该到了。
沈若溪突然抓住他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她的枪已经上了膛,可眼底浮着层水雾,像要烧起来:陈无措,如果你还想知道周士衡为什么非杀你不可——
现在不是时候!陈无措甩开她的手,转身时瞥见她脖颈处的银链晃了晃,坠子是半枚铜钥匙。
这链子他在三天前的密报照片里见过,当时照片上的女人被周士衡搂着,链子明晃晃挂在锁骨间。
枪声就在这时炸响。
最近的黑西装离他们只剩五米,枪口的火光映得沈若溪的脸忽明忽暗。
陈无措猫腰钻进鱼棚,腥气混着血味呛得他咳嗽,手在竹筐里摸到把刮鳞刀——刀刃缺了口,倒比他怀里的刀片更称手。
陈先生——周士衡的声音像根细铁丝,从鱼棚缝隙里钻进来,你那位山海帮的程大当家,此刻正被我的人堵在东头桥洞呢。
陈无措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他摸到棚顶松动的竹片,轻轻一推,月光漏下来,正照见王秀兰的血滴在青石板上,已经凝成暗红的圆。
程恢的人不可能迟到,除非周士衡早就算到他们会来——那沈若溪刚才欲言又止的话,或许藏着关键。
沈若溪!他扯开嗓子喊,声音混着枪声格外刺耳,如果你还藏着什么秘密,现在是时候坦白了!
鱼棚外突然静了一瞬。
沈若溪的回答裹着子弹的尖啸传来:我给周士衡当过半年情报员!她的枪连续点射,三个黑西装的闷哼声几乎叠在一起,他逼我在程二当家的茶里下慢性毒药,我没听——所以上个月他派人烧了我阿妈的棺材铺。
陈无措的手指捏紧刮鳞刀。
他想起刘雄武死时嘴角的青斑,想起程恢在灵堂里红得充血的眼睛——原来不是毒酒,是日复一日的茶盏里,沉在茶垢下的药粉。
现在信我吗?沈若溪的声音突然近了,她掀开竹帘钻进来,银链擦过陈无措手背,周士衡要的不是山海帮的地盘,是码头上那批从南洋运来的军火。
他和殖民政府签了协议,用华人的命换最后的体面。
远处传来汽车急刹的声响。
陈无措竖起耳朵——是福特轿车特有的引擎声,程恢的车。
程大当家!赵承业的嗓门像敲铜锣,这边!
鱼棚外的枪声骤然稀疏。
陈无措探头望去,程恢正站在两辆黑色轿车中间,西装裤脚沾着泥点,手里的勃朗宁还在冒烟。
赵承业举着根铁管,正砸向试图绕后的黑西装,铁管磕在对方肩胛骨上的闷响,比枪声更让人心惊。
小陈!程恢转头看见他,眼角的皱纹皱成团,像块被揉皱的旧布,伤着没?
陈无措跨出鱼棚,王秀兰的血在他鞋底黏成块。
他冲程恢摇头,目光扫过满地的黑西装——有三个胸口印着周字纹章,另外七个是普通的短打打扮,混在其中当炮灰。
周士衡的车早没了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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